亡

　　“你来啦。”那人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明媚微笑，眼里仿佛映着亘古的星光，夺人心魄。

　　南顾绮呼吸一滞，他从没见过这人像现在一般充满生气，和那温柔到让他心酸的笑颜，“我有些后悔了，予茶，我不知道这样帮你到底对不对。”

　　殷予茶笑笑，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将他拉起来。南顾绮沉默的将他揽起，殷予茶踉跄一步，靠在他身上，才缓缓说道：“我该谢谢你，南顾绮，我很高兴，你看，离国亡了，那些人都死了，我们的约定，我做到了。”

　　南顾绮眼神扫过四周，两军交战的地界上，两方士兵的尸体随处可见，冲天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血色渗入大地，不知蔓延何处。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看着他身上许多的伤心口钝钝的发疼，怔然道：“我宁愿你永远做不到这个约定。”

　　“你知道的，那不可能，我和皇室的仇已是不死不休，离国不亡，我此生都不能瞑目，他们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殷予茶的语气平静的听不出有一丝怨恨或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我想不到你竟把自己也赔上了。”

　　“呵，那又怎样，我活着对你也没有用处了吧，我们的约定只是你帮我，我为你夺得离国，仅此而已，为了我曾心心挂念的离国百姓战死沙场，就是我最好的归宿。”殷予茶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墙上，似乎透过那里看着什么，缱眷绵绵。

　　南顾绮心中暗嘲，是啊，本来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他却万不该把一颗心也搭进去，但这天下，除了他也再无人可让他动心了啊。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把我葬在终安山红枫庭，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南顾绮看着他，他眼里的柔和专注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好。”

　　“做个好皇帝，善待离国的百姓。”

　　“好。”

　　“林丞相是个好人，若他不愿再为官，你便放他走吧。”

　　“好。”

　　“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不会。”

　　殷予茶的声音越来越轻，南顾绮一直不厌其烦的应着。

　　“我好累了。”

　　“我知道。”

　　“那…最后，就是…永别了。”

　　南顾绮等了许久，殷予茶却没出声了，他侧过头，殷予茶靠着他的肩头，面容恬淡，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换了个姿势将他横抱起，转身朝着离国的反向走去，嘴里边说着话，“予茶，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了，我的要求你也会答应的吧，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嫁妆和婚服我都准备好了，只差你了。”

　　“你喜欢终安山的话就在那里做一个我们的墓陵吧，岳父岳母他们我也会常去看望的，百年后，我便与你葬在一处，这样死后才能再见到你，到时我一定缠着你，生生世世缠着你。”

　　断断续续的话被风吹散，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飘荡传出很远很远，天空衬着难看的暗色，寥寥几点微弱的星光若隐若现，照不亮忘川途。

　　流年笙歌起，殿前伶人泣。
　　锦衣镶珠玉，美人奏亡曲。
　　塞外连角声，美人披戎装。
　　醉卧沙场笑，谁人叹萧萧。
　　故人已长辞，唯有音容肆。
　　墓前白骨哀，了恨遗冢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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