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的堂兄嫁否？嫁否？

　　季敏月噙着浅笑，款款走来的每一步，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端的是优雅得体，名门闺秀的风范。身后跟着吕姨娘所出的四姑娘，惯会捧嫡姐的臭脚，是季敏月的小跟班，

　　季暖澄澈的大眼睛看着这对姊妹花渐渐行近，笑得明媚：“二姐姐，四姐姐好。”瞧见她俩的丫环后头竟是去报官的陈山河。

　　季敏月顺着季暖的目光，也看向陈山河：“这人要去衙门，在月牙门那儿遇见我，我斟酌一下，还是将他带了回来。”

　　“二姐姐是觉得报官不妥，所以才过来瞧瞧？”

　　季敏月瞧起来甚为温柔亲切，微微点头：“已经听这小厮把事情说了，既是二房的丫头不懂事，叫妹妹生气，着实过意不去。只是为这不懂事的丫头闹到衙门去，叫别府知道了，未免让人笑话。”

　　季暖依旧笑得天真：“二姐姐说的在理，是妹妹想的不周全。”

　　跪在地上的菱丫眼睛一亮，按捺不住窃喜，只道二姑娘终于来救自己了。这五姑娘厉害又如何，只能是用身份压垮她这个下人。如今面对二姑娘，应该不是对手。菱丫升起希望，只等着季敏月赶紧出手搭救。

　　“只是……二姐姐您可是没听见这丫头适才说得多难听，若我是个拎不清的，就被她挑唆得以为二房对大房有多大意见来着。”季暖长长地叹一口气，瞧起来就像一个半大的孩子颇为老气横秋：“现在想来，我以前的老林家，在覃州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到了京城嘛，真是不够看的，连个丫头都会指桑骂槐，讽刺我不是在京城长大，是乡下人，没规矩。”

　　菱丫急急辩解：“没……奴婢从没说过五姑娘半句。”

　　“我用的词是指桑骂槐！就是说你没指名道姓，但那嚣张样子，是要多瞧不上我们覃州来的人？再则，我爹在京城出生，少时也在京城，虽则二十多年没在府里，可根还是京城的，怎就成了你们瞧不上的乡下人？我记得祖爷爷也在边疆待了十多年，边疆更比覃州还荒僻，你们觉得我祖爷爷也会是土包子，乡巴佬？”

　　“姑娘这话万万说不得，就算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轻看老侯爷，大老爷与姑娘您。”菱丫开始一个劲地磕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之前想要开仗后去府中长辈跟前使的苦肉计，这会子就用上了。若是换个不知情的人瞧见，指不定会以为季暖是仗势欺人，或是得理不饶人，然后成了不宽容，刻薄的那种主子。

　　“今儿这事，往大里说，可了不得。乡下来的就没规矩，没礼数？我记得与我爹同科的状元也不是京城人，还有寒门出生的官员多了去，甚至宫里的娘娘，不是京城人士的也不在少数。所以，究竟是我的话万万说不得，还是你那些话万万不能说？”季暖语速缓缓，嗓音更是柔柔糯糯，只是一句一句的，全都让季敏月没了回嘴说服的余地。

　　“既然姐姐觉得报官不合适，这等不知轻重的丫头迟早闯下大祸，我觉得咱们还是去祖母那边，请她来定夺吧。”季暖的目光在季敏月与菱丫之间扫过，反问道：“二姐姐觉得可以吗？”

　　季暖几乎没给季敏月的开口机会，便是清楚她这般恰巧的过来，甚至还拦着去报官的陈山河，那么今儿这出，定是她的手笔了。是以，季暖自然不想让她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然后将菱丫几个丫头顺利领回二房。

　　季敏月的笑意有些端不住了，适才这季五这么轻易就答应不报官，原来是以退为进啊。现在她怎好说不去祖母那边？

　　她有些心塞，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奉劝季五不要揪着丫头不放，落了做主子的气度。可这会子她没了先机，不得不点头：“那咱们这就去祖母的院子。”

　　季敏月趁机像身边大丫环扫去一眼，暗示她赶紧去二房请母亲，届时到了祖母跟前，也能帮自己解围。

　　几名姑娘齐齐前往侯夫人的上院，转身时，终于瞧见不远处端立的几人。

　　所有人先是一惊，而后忙不迭地见礼。

　　“见过祖父，爹爹（大伯）。”

　　“见过侯爷，大老爷。”

　　长兴侯季昊年领着好几人阔步上前。

　　季暖瞧见自家爹爹便开心起来，连眼睛都有了笑意：“爹爹，您怎么在府里啊？”上辈子发生这件事时，娘亲被事情绊住，爹爹并不在府上，才让季敏月的阴谋得逞。

　　若是晓得爹爹在府里，她自然是第一时间去寻自家爹爹，不会自个儿出来控场面。

　　重生后，事情的轨迹似乎与前世不一样了。

　　“府中有贵客，管家便从茶社将我叫回。”季锦湛摸摸季暖的脑顶，提醒道：“来，快见过国公爷。”

　　季暖心里一个咯噔，她前世的夫家正是孟国公府，是以，对国公爷，国公世子什么的反应有些大，立即抬头看清祖父身后的人。

　　入目的男子穿着玄色暗云纹缎袍，站在祖父身旁静默无声，好似绽放着夺目光芒的出鞘宝剑，也像一轮冷月，高高悬挂在天上，清隽飒爽，既尊贵又孤傲。

　　季暖惊诧，努力搜寻记忆，想要敲定这位男子的身份。

　　季侯爷见季暖在想着什么，小眉毛都要揪起来了，笑着道：“暖姐儿怎么了？刚刚可是极好，识大体，晓大义，对刁奴不放纵，分寸有拿捏得当，好，好，好，不愧是我季家的姐儿。”这番夸赞别有深意，这几日家丁的非议他也是知晓，是以，对季暖的夸赞，便是对大房的肯定，更是敲打那些不知轻重的奴才。

　　“爹爹既然来了，那我也要回去练字了。”凡事有爹爹在，季暖就可以无忧无虑，继续做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这等管家的事儿，当然不需要再费心了。惰性一上来，她想要回屋去吃好吃的糕点，做回那条美丽的小闲鱼。

　　季侯爷挑一挑眉，而后又会心地点头。人，最重要的是知进退，今儿这孙女在以为季锦湛不在府中，很好地处理了冲突。如今长辈来了，她则是选择避开，不妄言亦不做评论。

　　这孙女儿的性子，他着实喜欢。

　　“见过孟国公。”季敏月冲着男子极为端方地行礼，四姑娘也反应过来，赶紧跟着嫡姐一起施礼。

　　季暖微垂着眼帘，早已猜到这位国公爷的身份，季敏月的见礼让她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她果真是现任的孟国公——宋尧。

　　季暖对宋尧所知不多，虽说她前世的婆家是孟国公府，可当时的宋尧早已在雪狼山一役中战死，坠入山崖，尸骨无存。是以，季暖十六岁进门时候，宋尧的坟头怕是都长了好几拨草了，而孟国公的爵位，才从宋尧这个长房手中落到了二房头上。宋誉也是因此才成了孟国公世子。

　　季暖以前没见过宋尧倒没什么，如今得见，只觉得这么个倾世的男子，在短短几年后将会长眠地下，只是人们口中缅怀的一名英雄，便生出一种天妒英才的伤感。

　　不由得，她看向宋尧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惋惜。

　　却不曾想，宋尧竟也定定地望着她。

　　男人的双眸黝黑清冷，像是很深的潭水，有些冷沉也有些伤感……

　　季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赶忙低下头，心中好生讶异，是这男人的眸光天生带着哀伤沉痛吗？就像有些女子的眼眸总会带着迷离与魅惑一样！

　　“以小见大，季五姑娘适才论到满朝寒门，可见季大爷教女有方，爱女五六岁便有如此见地，极为难得。”宋尧说话时双眸清明，嗓音亦是清脆冷冽，没有任何的情绪。

　　季暖突然感觉，适才与他四目相对时，看见他眸底的忧伤不过是错觉罢了。继而反应过来，他……他说自己才五六岁，不——自己明明九岁，九岁，不是五六岁。

　　季暖登时炸毛了。

　　季锦湛轻微咳嗽，像是被呛了一下，方道：“国公爷过奖了。”自己闺女九岁，只是幼时身子弱，个头上过于娇小，与同是九岁的四姑娘相比足足矮了一个头，看起来确像五六岁的小娃娃。

　　季暖的眼睛眯了眯，心里头哼哼。她只是暂时个子矮，又不是一辈子矮。不过是抽条比别人晚一些，待长成，她可是姑娘里头很高挑的。

　　可季暖还是心敏得很，前世在侯府里，大房受排挤且口碑不好，常常背后被人嘲笑她光吃饭不长个子，会老不会大。

　　是以，季暖一直不喜欢人家提及身高或者年纪的事儿。

　　虽然宋尧没有说身高，可明摆着就是因为身高才错估了她的年纪。

　　季暖心里不爽利，对于这方面，她的心胸着实不大宽阔，也没想过纠正：“国公伯伯生得好好看，想不到您年纪这般大，却看起来与我爹像同龄人一样，一点儿也不显老。”

　　“……”

　　季锦湛又是一个咳嗽，再次被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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