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文明

　　马尔科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一口烈酒。众人都看着他，瞠目结舌。难道在这艘船上，只要想什么就能实现吗？不论多么离奇，多么不现实，只要信念足够坚定，就可以实现？
　　章昊旻用余光带了一眼娜塔莎，然后对马尔科夫问道：“教授，您能死而复生，我们非常高兴，这个团队离不开您。但是我还是想冒昧问一句，您还是我，额...我们认识的教授吗？”
　　“当然，我是马尔科夫，我认识船上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肉身从科学角度可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但我现在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而且我还保留了以前的所有记忆。我来自基辅罗斯，工作于联邦航天局物理研究所。是“奥德赛”小组的首席科学家。嗯，我甚至记得我是吞液氧自杀的，那天应该是P4星日的2天前。”马尔科夫比他还急，不问自答。
　　季米洛夫急忙打断他问道：“可是，我明明把您的遗体发射向太空了的啊！而且，您的遗体并不是很完整。可现在的您，却是完好无缺？”
　　马尔科夫用手指了指他身边的娜塔莎，微微一笑。
　　“那为什么她没有以前的记忆，而您却有？”章昊旻不解。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大家想想。假设有一个造物主，根据我脑中的自己，造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当然包含了我的记忆。而季米洛夫脑中的未婚妻，造物主只能根据他某个有效的发念时的记忆以及他所了解的关于未婚妻的所有信息来塑造。所以，嘿嘿！娜塔莎没有来飞船前的记忆是很正常的。而我，非常幸运。保留了我自杀前一生的所有记忆。”
　　“那不就是上帝吗？难道是上帝让我们见识了他的神迹？”库尼科娃下意识的摸了摸颈口的十字架，才反应过来在季米洛夫那。
　　“只能这么解释了，搞了一辈子科学，最后还是用神学来解释这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马尔科夫苦笑的摇了摇头。
　　秦基在一旁，头沉得更低了。
　　“我还是没有搞明白，复制人类，只要掌握DNA信息即可，应该不难。但是人的记忆是属于意识范畴的，这怎么可以复制呢？哪怕是双胞胎也有性格迥异的啊。”章昊旻又问道。
　　“章博士，你还年轻，可能对应用科学比较感兴趣。不像我这步入人生暮年的老头，会成天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百无一用的哲学。我记得几百年前荷兰人史宾诺莎就提出过：人是不可能有自由意志的。论证过程我就不说了，没有哲学基础的会认为太过晦涩。他的观点是，人的所有决定，其实都是受外界影响的。只有上帝才拥有完全的自由意志，而上帝和宇宙是一个整体，我们所有的意识和智慧，都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经过这次重生后，我越来越相信他的话了。”
　　所谓意识，这可是量子物理学的BUG了。将量子物理学追根溯源，意识是不得不面对的那堵墙。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很好的解答意识的问题。
　　“那即是说，上帝真的是全知全能的，他可以复制出丢失的你那一小部分信息。”章昊旻喃喃自语道，他还是不敢相信。
　　库尼科娃在他腿上锤了一下，大声说道：“当然，不然我们为什么信奉他，做他的奴仆？”
　　他被库娃的反应吓到，下意识的反驳道：“严格来说，我刚才说的上帝可是指造物主，并不特指你们信奉的上帝。”随即，他自觉说错了话，又想找补回来，库娃已经视线转向别处。
　　“库娃，章博士说的有道理，我们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信仰强加于人。何况我们的文明也与汉国不同源。”马尔科夫见势圆场。
　　“教授，我当然知道这些。可是，像他这么不懂事的人，我是不明白怎么来到这飞船上的。”库尼科娃没好气的说道。
　　“章博士的理论水准很高，作为汉国的首席科学家，他当然有资格。”马尔科夫其实对章昊旻有些惺惺相惜。
　　“教授，与您比起来，我愧不敢当。我很想知道您对意识的看法。”
　　“这说起来就太扯了，所以之前我也不敢多涉及这话题。但既然你问道了，我就尝试着聊一聊我的看法。还是我刚说的，我是史宾诺莎的忠实信徒。一切都是物质的，包括意识。只有上帝和宇宙是全知的，至于他全不全能，我不知道。人类的意识，也离不开作为物质的身体。我们的大脑从婴儿时代就开始积累各种信息，当信息积累到一定阈值，就会产生某种相变，突然达到一种新的状态。在我们看来，这就是记忆。而记忆就是意识的基础。我们通过经验学习，而学习可能是一种对先天能力的排序过程，这些能力我们本来就具备，只是在特定时刻为应对特别的挑战而挑选出最适合的一种或几种。我们一生不断获取信息，获取经验产生记忆，从而利用这些记忆不断做出选择与决定。换句话说，意识就是我们身体基本粒子的各种排序组合。甚至也可以说，我们没有自由意志。因为，这些记忆都是从施加了各种条件的外在环境中获取的经验而被记录。”马尔科夫说完撇了撇嘴，找到酒杯饮了一口。
　　“我们汉国有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用在此处不为过啊。”章昊旻听完由衷感叹，两位舰长也纷纷点头称是。
　　“我怎么没太听明白？这和常识违背啊，意识属于物质？”秦基不解的问道。
　　马尔科夫刚想和他再解释解释，章昊旻抢先他说道：“你有空去请教李秋鸣，她学哲学的，会用你能听懂的语言让你明白。”
　　秦基满脸惭愧，因为他脑中的淫念，他的幽灵李秋鸣成了他的交欢机器。至今除了会在床上取悦男人，其智力水平堪忧，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哼哈□□以及一些撩人的妩媚表情。现在只要他去面对李秋鸣本尊，心里那个慌啊，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李秋鸣，更别提去找她请教了。可现在，他看到马尔科夫作为一个幽灵在所有人面前侃侃而谈，娜塔莎虽然没有记忆，但也可以非常睿智理性的居于众人。听了马尔科夫这些话，让他感觉自己床上的那个李秋鸣，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虽然智力不足，但也有她自己的意识，不能再像季米洛夫那样去把她扔进外太空，必须要像个人一样去尊重去对待。可是如果不处置她，万一被李秋鸣本尊发现了，那该怎么办？章昊旻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想法，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秦基瞬间明白他的幽灵章昊旻已经知道了。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小腿不停的快速抖动。
　　“秦基，你不要紧张，我们都已知道你的幽灵，秋鸣还不知道。是否让她知道，这取决于你。你很年轻，还是个优秀的驾驶员，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这不怪你。我早已和他们说过，不诛心而论。你看看我与雷布罗夫舰长的幽灵，你的问题就不足道了。”王光北见状安抚他道，顺便拍了拍他的背。
　　秦基听王光北这么一说，倒也坦然了。章昊旻说道：“你可以参照教授的方法，用你的执念去解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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