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爱

　　成宇搬到这已经五天。楼梯口处，他又碰到对门的女子。他笑着说：“你好啊。”女子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擦肩而过。他听她的房门突然打开，有另一个女子声音尖尖地响起：“秀贤，快点啊。锅都要糊啦。”他转过头，才看到她手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勒上细细的白痕。他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叫秀贤。
　　秀贤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艾佳已经将菜端上了桌，热热的西红柿炒蛋。秀贤轻轻推开了东侧的房门，孩子正趴在地上安静地画画。她抚上孩子的头：“清清，在画什么？”“小鸟。”孩子老实的回答，拿着彩的蜡笔正慢慢的涂色。“小鸟画的好丑。”她笑了。“可是小鸟会飞啊。”孩子抬头看了看她，鼻尖细细的汗珠闪闪发亮。“妈妈，小朋友们都不和我玩，他们都跑的好快好快。”秀贤顿了一下，笑笑：“妈妈小时候也很安静啊，你看，现在你艾佳阿姨也在陪着妈妈，妈妈也很开心啊。”孩子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将翅膀细细的涂了色。
　　成宇敲了敲门，陌生的女孩子开了门：“你有什么事吗？”成宇有些尴尬：“哦，我是才搬过来的，我叫成宇。这是我从南边带过来的一些特产，在这是很不常见的。”女子将盒子收下，笑了笑：“谢谢。”门轻轻地关上，成宇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奶香萦绕鼻间。
　　秀贤去接孩子，碰着宋清林。秀贤说：“宋医生，周末约好了吗？”宋清林笑了笑：“是啊，周一下午过来吧。”
　　回到家，艾佳有些醉了。秀贤说：“去睡会吧，我去做点汤解解酒。”艾佳脱了外套，醉熏熏地进了浴室，笑了笑：“我还是去冲个澡，小孩子回来会闻到。”秀贤开了开关，热上了水，切上姜丝，兑了点瓜片。明黄色的盒子就在手边，拆开来，是排着整整齐齐的块形栗子糕，细细地包了土黄色的油纸。罐子里的汤翻起了白色的泡沫，带着点淡淡的姜的香气。
　　成宇将用旧的毛巾，要丢掉的旧衬衫塞进了袋子里，仔细地封好。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推开看了看，尾号6548。按了拒绝键，隔了几秒，又响了起来，他将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静静的看，十三秒，震动终于回归平静。
　　秀贤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的地下超市买了一袋糖。成宇正提了袋子结完帐。秀贤看了看他的购物袋，笑了笑：“泡面没什么营养的。不能常吃。”成宇看到她，怔了怔，笑道：“真是巧。”他帮她提了袋子，看到她手间勒出细细的白痕。他们穿过公园的小路，过了街。秀贤突然转过了头看他：“你应该买个电饭锅，闲下来的时候熬点粥喝，才像家的样子。”她定定的看她，表情认真。成宇怔住。到了门前，成宇将购物袋递过去，笑道：“原来你喜欢吃糖。”秀贤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的时候，艾佳陪着清清看天线宝宝。秀贤按下开关，停了火。包了纸将罐子拿了下来，热热的汤翻起白色的泡沫，微微的苦涩。细细的吹了温了。孩子喝了一口，眼睛里攒满了泪：“好苦，妈妈。”艾佳轻拍了她的背，笑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次，还是能怕成这样。”秀贤盯着孩子几秒，笑道：“都喝完吧，妈妈买了糖。”
　　成宇回来的时候，在公园里碰到清清。小孩子安静的蹲在滑梯的沙地里，拿了小树枝静静地画画。成宇停了下来，蹲在她面前。小孩子看他一眼，笑了：“你是对面的叔叔？”成宇冲她笑笑。小孩子又低了头，碎碎的发软软的垂下来。
　　打开开关，通了电。米细细的淘了一遍，煮上水，下了米，停了片刻，香气淡淡的溢了出来。秀贤盛了一碗，端了过去。成宇起身接了，笑道：“真是过意不去。”秀贤笑了笑：“你病了，没人照顾怎么能行。”成宇热热的喝了一口，米的香气溢在喉间，白白胖胖的米粒映着瓷碗上细细的青花纹落，暖暖的烫在心底。
　　秀贤看到他的旧衣服，整理的整齐，封在透明的塑料袋里，笑道：“你还真是细致。”成宇说：“我听了你的建议，你看，我买了电饭锅。”
　　成宇带着清清去海边玩。小孩子换了小小的泳衣。有羞涩的小男孩跑过来：“一起玩吧。”小孩子向他笑着摇头，露出奶白色的小虎牙。“叔叔为什么不下去玩？”小孩子问。成宇看了看她，笑道：“浪打上来，水下会有尖尖的小石子。叔叔怕流血，也很怕痛。”小孩子咯咯的笑了：“原来叔叔这么胆小。”成宇也笑了：“我知道清清很勇敢。”小孩子低了头：“其实我也很怕痛。”手中细细的沙流淌下去，海边的风带了特有的咸味，微微的醉人。
　　秀贤去向成宇告别：“我要去西部一趟，可能要一个月。”成宇笑了笑：“去吧。”秀贤看了他几秒，也笑了：“不准吃泡面。”成宇笑着点头。“再见。”秀贤说。“再见。”成宇回答。
　　秀贤去了新疆，她看到了草原。在马背上，对着巍峨的雪色山脉，连绵起伏，她听到了最自然的呼唤。她去拜访草原上神奇的巴桑那。“雪山上的格桑真有那么神奇吗？”老人笑了笑：“雪山是我们最纯净的土地，格桑在至坚至寒的雪线上长成，浇灌的是最纯净的雪水。我们对于生老病死无能为力，只求在这世间最纯洁的死去，不受这尘世的污浊。”
　　秀贤大病了一场。巴桑那端上了茯砖茶，小块的馕饼掰在碗中。她说：“热合买提（谢谢）”，泪却流了下来。
　　回到家时已是三月，风吹过瑟瑟的冷。对面的房子已经空了下来，一朵枯萎的桔梗花静静的躺在门前。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灵异片子，对门的男主角在白色的墙面绘出盛放的花朵。女主角惊喜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后来，原来是场梦。
　　她将花捧在手心，流下了眼泪。
　　艾佳打来电话：“他走了。”秀贤说：“我知道。”艾佳说：“他在这等了你一个月。”
　　秀贤记起在医院的时候，她看到成宇。宋清林对她说：“他是医学界的奇才，在做一场手术时手术刀无意割破了手，那个被救助者是个HIV病毒携带者。”
　　在医院的大厅，成宇也看到了她。“真巧。”他说。“是啊。”她笑笑。
　　小孩子不能跑步，不能和小朋友一起运动。小孩子说，药好苦。在海边的时候，小孩子说：“妈妈说我的天使是安静的，因为她的心脏很脆弱。”成宇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叔叔也是啊。”所以要将用过的东西仔细的封好，所以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血，所以不能受伤。
　　“再见。”她说。“再见。”他回答。她转身，手碰到了门的把手处，他忽然说：“我可以抱抱你吗？”“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说。她看向他，无言的笑笑。
　　于是他们拥抱了。他留给了她一朵桔梗花。
　　她打开电脑，点击，搜索。桔梗花：无望的爱，永恒的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