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婵娟

　　这年中秋，慎芾照例回丈人家过节，自己父亲家太远了，过年都没有回去过。而这次更是不得不去，因为他的老泰山被人称作“官场活字典”，看破了官场是非，才会弃官。慎芾虽未想弃官，但也想让指点一下迷津。另外，外公外婆疼外孙女也是相当厉害，老人家来回不方便，常派人送着送那。外婆曾说要替女儿养几个，说女儿太辛苦了，但鹔鹴怕老人劳累，也怕把孩子教的看破红尘。所以每逢年节，你要再不把孩子带去，老人可就不乐意了。
　　一到黎府，孩子们就“外公外婆”的叫开了。这时候老人便高兴非常。鹔鹴喜欢孩子，可是也烦孩子吵吵闹闹，而老人家不是。所以孩子们更喜欢到宠溺她们的外公家。
　　中秋夜孩子们玩得很高兴，慎芾却心事重重。第二天晚上，慎芾和丈人睡一间，要彻夜长谈。每次来都要收拾出几间屋子住，而这次格局变了，爹娘不住一个屋子了，爹和外公要做什么呢？画晴她们在“研究”之后，便商议晚上待丫鬟们和大姐睡着了，偷偷溜出去。思恬问：“那如果我也睡着了呢？”“那你也别去了。”飞柔说。
　　不过真正睡着的倒是飞柔。画晴轻轻地喊“诗姐姐”，见没有回答，四个孩子就小心地爬下床，越过丫鬟们走了出去。这其实已经是画晴第三次喊了，第一次，有丫鬟问要什么，只得推说喝水，第二次诗珺已经迷迷糊糊了，只说了句：“别闹了，睡觉。”出来后，思恬说：“我就说，诗姐姐和丫鬟们都睡了，咱们也差不多了。”“不管飞柔了，她自己既然都这样说，也不怪我们，她跟着倒是坏事的可能性大。”这次说话的是婉仪。
　　大家披好衣服，奔向父亲的卧室，顺着门缝头挨头排成一排，首先听到的是他们议论佩仪的事。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大家还是吃了一惊。佩仪刚忙问：“什么？爹不是告诉我们，贼人已经绳之以法了吗？”思恬赶忙问：“什么是绳之以法？”画晴说：“就是抓起来治罪了。佩仪也是刚学的这个词吧。”“哎呀我的好姐姐，回答我。”“我怎么会知道啊，继续听吧。”但接下来的她们就更加听不懂了，什么“尔虞我诈”，“背景复杂”的。思恬打了个呵欠：“姐姐们，不说佩姐姐的事情了，回去吧。”“不，我要听，你们回去吧。”佩仪坚持说。“嘘！小声点。”画晴说，往回拽了佩仪一下，大家便又凑了过去。门是虚掩着的，一下子用力过猛，全摔了进去，把外公和父亲吓了一跳。大家顾不得疼，忙爬起来连声说“没事”，“不疼”。“没事！没事跑出来干嘛，诗珺……”“不干诗姐姐的事，”画晴忙接道，“思恬要小解……马桶满了……她胆小，我们陪她。”慎芾懒得跟孩子们算计，没多问就让她们赶快回去。画晴急中生智，是因为佩仪要问贼抓没抓到，那可就露馅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赶快把马桶倒了，以免被发现。
　　本来这天该回家了，但是来了一些亲戚，就拖到了晚上。早上鹔鹴出去散步，只听有人喊：“汐梓，可还认得我？”鹔鹴回头：“表哥可是稀客呀。”这位表哥大鹔鹴好多岁，已出了五服，来往也不多，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除了他，没人叫鹔鹴为“汐梓”。“这次来拜望表叔，是趁着我姐姐一家都在这儿过节。”鹔鹴相认了一下：表哥表嫂，表姐表姐夫和三个男孩、这三个孩子，她大体也知道一些，一个表哥家的，一个表姐家的，另一个是表哥收养的，据说是被害忠臣之后，表哥从不承认，这也不怪他。三个男孩和六个女孩相处的很好，他们最小的也过了十五岁了，所以很是让着表妹们。最大的男孩，名叫英甫，性格急躁直爽，她们叫他“斧头哥”。表姐一家在梧桐小镇，好久不来，所以才到表叔家来认认亲。
　　晚上大家各自回家，刚送走了表哥，林瑞便急冲冲地赶了来：“老爷！家里失火了！”“什么！那林忠呢？他是护院总管，怎么你来了？”“林忠……林忠烧伤了，梁嬷嬷烧死了。火是从厨房草堆烧起来的，梁嬷嬷来不及跑出来，而林忠是救火烧伤的。”慎芾来不及细想，自己先快马加鞭地到了家里，心想：没想到表哥表姐拖了一天，倒是好事。
　　厨房已烧黑了的门框上写着一行小字：“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用说，这又是朝廷朋党之争牵扯的。还是老泰山说的对，如今社稷腐败不堪，偏安一隅官员还一味贪欢，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为了既保全身家性命，又保全名节，唯有辞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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