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1.
　　“赫敏——”德拉科的脸再次从门口探进来，眉目间已经带了些许的不耐烦，他皱眉看着上半身笼罩在灯光下正奋笔疾书的女孩。一定要告诉她那副眼镜丑极了，他想。
　　赫敏没有抬头，明天的教案她已经写了一下午，总是有些地方不满意，她已经够沮丧的了，偏偏这家伙还不明就里地纠缠不休。“德拉科，要知道我不是你的保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给我一些时间单独呆着，好吗？”她说着，一边将一个重点用圆圈标记出来。
　　没有回答，她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金色消失在门后。她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工作。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才明白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两个人朝夕相处，虽然甜蜜幸福，有时早早醒来，看着身边安睡如婴儿般的男子，她仍然有种梦境般的恍惚感觉。然而生活也并非一帆风顺，他们免不了为了一些日常的琐事摩擦，她批评他的任性和自我中心，他指责她的过分认真和控制欲，儿时的交锋演化为彼此的互相伤害，王子和公主也渐渐露出了童话背后的斑斑瑕疵。虽然每次和解后他们又会相爱如常，但一次次的争吵还是免不了留下疤痕，虽然浅到几乎看不见，仍然让人心中不快。
　　她也不止一次地劝说自己，或许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爱情需要相互包容。有时决绝，她问自己是否还爱着他，于是在往日种种回忆中心软如水，仍然有种想要将他融进自己生命中的冲动。只是面对着那些不快，她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毕竟，生活不像学业一样清晰简单，即使是斯内普的魔药作业也从未让她如此头疼过。
　　赫敏猛然警觉到自己的失神，这才发现纸上的笔迹已经写得厉害，心情更加糟糕了，她差点没把羊皮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箱里去。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已经是夜深，确实有些晚了，那个大少爷一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吧，赫敏想，不禁有些内疚。她决定向德拉科道歉，陪他吃完晚饭，一定要和他一起在月光下散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谈心了。上次他们为了房间的布置争吵，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其实觉得在墙上挂满魁地奇世界杯的海报也蛮有趣的。想起德拉科在月光下焕发着朦胧光晕的金发，赫敏又是一阵心动。
　　她推开了门，轻声地唤道：“德拉科？”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应答。她用咒语点亮了灯。
　　被丢在垃圾桶里的玫瑰花，桌子上倒掉的玻璃杯和开了塞的葡萄酒，房间角落里摆放的蜡烛。赫敏不禁微笑，原来他一直在精心准备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啊。她环视着地牢里的四周，墙纸已经换成了她喜欢的法式情调，他还是向她做出了让步。镜子前摆放着她和他的盥洗用品，书桌上两人各自喜欢的书已经混在了一起，早晨洗好的睡衣在壁炉旁的椅子上烤着，他的睡袍在下，她的在上面，仿佛他温柔地拥吻着她。原来他们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合在了一起，想区分开来还要费一份功夫呢。赫敏的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她脱下魔法袍，开始收拾桌子，准备等德拉科回来。

　　赫敏再次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一点半了，德拉科还没有回来。她往壁炉里添了些木炭，裹着斗篷回到沙发上，眼皮直打架，睡意阵阵袭来，她耐心地等着。
　　终于还是睡了过去，是被德拉科洗涮的声音吵醒的，赫敏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微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一直在等你。”
　　德拉科不回答，自顾自地把水声弄得很响，赫敏就知道他还在生气。
　　“德拉科，我向你道歉，不过你要明白，就算我们再相爱，仍然是两个人，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空间。我想你也肯定不想我整天缠着你对不对？”她走近他，温柔地解释道。
　　“你厌倦了，对不对？”德拉科说道，他的语气平静而冰冷，赫敏不禁将斗篷裹得紧些。她希望他可以回过头来，向往常那样看着她，然而德拉科仍然只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
　　“你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觉得我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你，这种依赖让你厌烦，我的缺点你也无法忍受。所以你想要避开，对吗？”
　　德拉科以这样平静的声音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让赫敏的心凉了一半，她皱紧了眉。
　　“听我说，德拉科，我并没有厌倦，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点空间！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你想要保持你那光辉荣誉的强者形象，明白你所谓的独立自主，可是你明不明白你的拒绝对我意味着什么？有时候你就像一块冰，明明就在眼前，我却无法靠近。你明不明白你忽略了我追求你的独立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他终于回过头来，但并不是她渴望看到的那双眼睛，这双谴责着的灰色眼睛只是徒增她的寒冷，“我一直在做出让步，以为这样你就会开心，可是你一直在责备我，用你那该死的女教授的腔调！”
　　“你以为只有你在做出让步吗？难道我没有？为了你那可恶的骄傲，你那该死的自尊心，我又付出了多少？”赫敏终于忍不住爆发，“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俯首帖耳的女奴！你根本不懂得怎样去爱别人！”
　　她还没来得及后悔最后一句话的鲁莽和专断，德拉科的脸色变了，他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放开，你弄疼我了！”赫敏喊道，然而她被德拉科的神情吓了一跳。那不是她熟悉的德拉科，而是一个陌生的、冰冷的、被愤怒和憎恨驱动着的人，那双灰色的眼睛冰冷得仿佛一对玻璃珠子，里面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憎恨、愤怒，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他捉住她手臂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赫敏使劲挣脱，却被惯性抛到了地上，额角正磕在桌脚上，她差点疼晕过去。
　　德拉科清醒过来，仿佛对于眼前的状况一无所知，他慌乱着想要将赫敏抱起来。
　　“放开我。”赫敏无力地将他推开，她静静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这就是她曾经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男子吗？这就是给她仲夏夜之梦般奇妙梦境的王子吗？这就是她曾渴望的爱情童话吗？
　　她暗笑自己的愚蠢。
　　不再看那双灰色眼睛中的无助和伤痛，她已经厌倦了所有的解释。慢慢地站起身来，赫敏走出了房门，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德拉科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神咒。桌子上娇艳的红玫瑰还在盛放，仿佛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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