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同归

　　“笨蛋”

　　秦雪轻轻低喃，甚至于沈秋还未听清便离开浴室。水滴落在脸上，镜中空空荡荡，秦雪个性内敛，许多事情不说出口，她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刻意回避罢了。

　　两人未多聊，沈秋还要去守夜，梳洗完后便匆匆赶去医院，秦雪坐在椅子上摆弄电脑。

　　来时她想过，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沈秋未提一句，她就放弃这个想法。沈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晚上守夜后大概九点回酒店。

　　倒时差般的作息导致她看起来精神萎靡，苍老了些。秦雪总是会在她休息时安静的坐在床边，醒来一同去吃饭。

　　z镇建设速度极快，才不到半年，便拆了不少老建筑，修建风景区，两人在下午执伞出行，用脚丈量家乡的每一寸土地。

　　天气燥热，即便是坐着不动，过一会也汗流浃背，沈秋抽出纸巾，瞄了眼秦雪，与自己不同，秦雪似乎并不热，她只能用纸擦干自己颈上的汗珠。

　　头上的柳树已遮去大半烈阳，只是她们来晚了，满池荷花呈现衰败之色，面上看着依旧美艳灿烂，边缘却开始枯黄。

　　沈秋用纸擦干矿泉水瓶上的水珠，拧开瓶盖主动递上，秦雪接过抿了小口，短暂的冰凉从喉中滑下。

　　下午行人稀少，摆摊的小贩都一匹长布盖住摊子，自己逃到阴凉处坐着，秦雪靠在沈秋肩上，漫无目的的盯着池面。

　　酒店的房间自是凉爽舒适，秦雪不想一直待在里面，便会在沈秋醒来后带她出来走动。她偷看了眼沈秋，此刻的沈秋用食指勾开上衣领口，闷热让她感到烦躁，却还是老实的坐在一旁。

　　只要静下心，风便会到来，对于秦雪而言，炽热的不是外部环境，而是身边之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发现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沈秋的话一直少，可秦雪却敏锐的感到不自在，终究是有什么东西在改变。而她能想到的方法，仅仅也是让身边嘈杂些，只要不安静，便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微末的变化。

　　回来的第六天，沈秋的奶奶李桂英出院了，她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待，稍稍稳定些，便态度强势的要出院。

　　唯一的变数只是，沈越不跟着两人一起回c城，她想留下来照顾李桂英，直到开学再回去，沈秋什么话都没说，和来时匆匆一样，去也匆匆潇洒。

　　玫瑰花没有根，从第三天便开始枯萎腐败，此刻已没了刚来时的美丽，秦雪将它们一支支取出，用纸包裹才扔到垃圾桶里。

　　“我们玩两天在走，好不好？”沈秋突然道，停下了收拾行李的手，走到秦雪身前。

　　“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秦雪下意识回，沈秋蹙眉，z镇确实没有好风景好人文，有的只是新旧两极化城市和快速工业化发展留下的空气问题。

　　“回学校去看看，怎么样？”

　　秦雪闻言愣住，回高中？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又想到是和沈秋，心底又雀雀欲试，两种孑然不同的意识在脑中对持。

　　“就这样吧，明天上午去。”

　　她还在纠结，沈秋却替她做出决定，晚上沈秋还是一如既往的圈住秦雪，将她的身体完全纳入自己的怀中。

　　秦雪枕着她的臂膀，这两日她开始失眠，也不知为何，夜里毫无倦意，不思考还行，一思考便更清醒。

　　总能等到三四点曙光升起，却又在沈秋回来时醒来，便再没了睡意。连续失眠带来的焦躁，聚集在今夜。

　　秦雪干脆将整个身子缩在沈秋身体旁，主动往深处靠，温暖柔软的躯体无比熟悉，她强迫自己入眠，可闭上眼却依旧烦郁不堪。

　　找个时间去拿些药。

　　秦雪这样想着，不知多久后缓缓睡着，睁眼时在早上八点十五，秦雪起身，她已经不想睡了。沈秋早已起床，她坐在椅子上翻看秦雪买的书。

　　后颈下熟悉的触感，秦雪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背上，沈秋合上书，将人搂抱在怀中，“醒了？”

　　沈秋的声音清澈凛冽，却不自然带着些温柔，秦雪略带孩子气的撒娇，在她怀中任意摩挲，让沈秋很适用。

　　准高三的学生早已开始补课，门卫拦住两人，学校规定不让外人随意进出，毕业生需要登记打电话给以前的老师，由老师带人才能进入。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想麻烦，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连个门都不进打道回府。看着保安坚定的态度，沈秋摇了摇头故作遗憾的离开。

　　拐角便进了旁边的教师公寓，她勾着秦雪的手，两人并行在树荫之下，小区老旧，外墙矮小，“不走正门就不用打电话咯！”

　　沈秋语气中带着些小得意，寻了处地势低平处，“我不会翻墙。”秦雪还是觉得给老师打电话靠谱些，又看了眼脚，庆幸穿的是裤子平底鞋。

　　“没事。”沈秋来了兴致，嘴角上扬道：“我教你。”

　　秦雪看着她跑到一旁推了俩共享单车靠着墙角，头微微上扬，用下巴点了两下，像是个叛离期的中学生般，极其嚣张的说：“踩着自行车，非常简单。”

　　秦雪抬头观察，沈秋寻了处好地，这一带的玻璃片被磨的光滑无锋，学校还未来得及做新措施，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会不会不太好，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还能记大过不成？”沈秋开玩笑道，用手扶稳单车，示意秦雪踩上去。秦雪摇了摇头，接着沈秋的帮助，有惊无险的跨坐在墙上。

　　她伸头看了眼校内，是学校的小树林，比外面低三十厘米左右，秦雪有些不敢跳下去。

　　耳边突然过风，一道身影跃下，沈秋竟一气呵成的翻了进去，速度之快让秦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沈秋捧起秦雪的鞋底，鼓励她：“没事，把另一只脚放过来，直接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原有的害怕被沈秋驱走，人都坐在墙头那有不跳的，秦雪一闭眼，咬咬牙，认命般的跃下，撞入了沈秋的怀里。

　　沈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淡定，护住她的手都在细微颤抖，秦雪突然笑了，眼眯成线，却比前几日更亮。

　　“你笑什么？”沈秋好奇道，她搞不懂秦雪的笑点，明明只是翻个墙，“像不像是，古时小姐被个登徒子勾的，跃了家里的墙，和他一齐放纵偷玩。”

　　沈秋寻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我是登徒子？”

　　“别对号入座。”秦雪眼角带笑，借着身高体型优势轻咬着沈秋脖颈上的肉一路向上，最终停在耳旁，吹着软气：“会翻墙的小姐也不错。”

　　耳垂被热气熏染红意，秦雪说完便小步向前，待沈秋反应过来被她故意撩拨，已拉开了一段路。

　　校门没变，教学楼也没变，两人恍若当初的青涩学子，日复一日的走过这条石子路。

　　不约而同的到达目的地，崇文楼第二层。教室内桌椅整齐，桌内还放在书籍。门上有锁，连窗子都关的严严实实。

　　“可惜了。”沈秋惋惜的说道，她自是想进去走走，哪怕只是坐在以前的位子上，也是不一样的心情。

　　“我想去图书楼。”秦雪开口道，开学时图书楼都是鲜少人声，更何况现在，底楼进门处有实木座椅，中间一个巨大的镜子遮开空间。

　　横竖无人，秦雪枕在沈秋大腿上，“我有些困了。”她闭上眼睛说，沈秋倚背放松，用手轻抚在她额头，“睡一会吧。”

　　不过五分钟，沈秋见她睡着了，便用手指挽着她的头发，缠绕又松开，不厌其烦的玩着。

　　沈秋的腿有些麻，只敢缓缓的抽动一小寸地方，她不想弄醒秦雪，最后妥协的放弃了移动。

　　幸好秦雪没有睡多久，让她的腿不至于太惨烈，“为什么不叫醒我？”秦雪揉捏着方才枕下的部位。换来了句平淡的：“不用。”

　　除了教室和此处，秦雪倒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了，两人随意的走着，操场正在翻修，围了大半，沈秋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便看见秦雪已走到塑胶跑道上。

　　此时的阳光暗淡了些，却依旧毒辣。秦雪没有打遮阳伞，独身站着，头也低垂着似乎在看地面。

　　“怎么不打伞？发什么呆？”沈秋拿过她手中的伞，说话间撑开，将人框在伞下。

　　秦雪没有回答，沈秋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将人带到升国旗的台阶旁稍稍凉快处。

　　她想要抽手收伞，却没想到秦雪怎么也不放开她的手，甚至十指紧扣相连，“怎么了？”

　　“我喜欢你牵着我。”秦雪直言道，“别放开。”

　　沈秋笑了笑，“那我怎么收伞？”

　　“不收了。”

　　“等会吃饭也要牵着吗？”依旧是玩笑的语气。

　　“要”

　　“坐车也要？”

　　“要”

　　看着秦雪脸上的认真，沈秋抬头想了想，“上厕所？”

　　“可以放你离开，五分钟。”

　　“看来真的喜欢我的手。”沈秋挑眉道，秦雪低下头，语气比前几次更加坚定，“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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