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无蝶醉

　　上官月在书玉的叫唤声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椅子也倒在地上。莲儿过来扶起凳子，用布擦拭干净又退回一边。
　　甩了甩脑袋，上官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对一旁的书玉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嫂子，你还好吧？』
　　看了看书玉，上官月笑了笑，『我没事，有点惊讶罢了。既然说出来，你也别急着走了，吃了饭再说吧。人是铁饭是钢啊。』拉了书玉坐下。
　　勉强吃了小半碗米饭，真是食不知味到了极点。吃饭间，思绪已是千百转。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的男人思想里恐怕已是根深蒂固，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白修文这样优秀的男子可能会再娶，毕竟他有钱，长得也不错，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快，这样让她毫无防备。她，这个时代的外来者没有道理一下子就改变他们的想法。但是，就她跟他现在的关系，应该还没到让他有理由背着她娶别人的地步吧？古人的大家庭娶小妾也是需要理由的，如正妻触犯七出中的某一条或几条。就是实在没有理由，男人娶小老婆，也得看看妻子的娘家，给点面子，在妻子过门满一年之后再娶才不会落人口舌。基本上，古代人还是很好面子的。
　　而她，上官月，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尚书之女。两人成婚不到半年，相处的时间不到两个月，无所出也是理所当然的。难道……
　　上官月脸色霎时刷白，难道他怀疑自己被上官谨掳走这段日子不贞？
　　应该不会吧？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妹。何况白修文在雪梅苑再见到她时也没有什么异常，应该不至于。她不相信她喜欢的男人见识会这么浅薄。另外，她生病时他衣不解带整整三天，还有这半月来的浓情蜜意，这样的情意，她怎么可以随便怀疑？还是把事情问清楚再下结论吧。
　　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她刚才真的是昏了头了。以手覆额，她轻吁了口气，看看对面书玉也吃的差不多，便吩咐莲儿把饭菜收拾下去，再送些瓜果点心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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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梅苑小虽小，布局却十分精巧。上官月居住的这栋雪心阁更体现了这一点。一楼是布置精巧的花厅和小待客室，二楼整个就是一大间，入门处立了一面人高丈宽的雪梅图锦屏，绕过屏风，视线顿觉宽敞。由贵重的沉香木制成的精美的梳妆台、红木八仙桌椅、单人卧贵妃软塌－－－－都是她住进来后白修文让人移来的。
　　梳妆台正对的，是一张双人雕花大床，应上官月要求，是没有设床头床柱的简单床身。在床和桌子之间，用制作精美的折叠屏风隔出两个空间，简洁而又不失雅致。较之杭州那边的云荷居，上官月显然更喜欢这里的布置——宽敞却不空荡，别有一番滋味。
　　西南角设有栏杆，正对着楼下的假山小湖及稍远的梅林。栏杆前的地上，摆了低矮的木案，其上放有一套小巧的紫砂茶具。唐初时期由于瓷器还未盛行，人们饮茶多数是选用金银铜铁等器具，上官月觉得紫砂质地细柔，有质感，用来喝茶最适合不过了。上次在苌蓼的竹屋中偶提了一次，昨日他便让人送来了这套紫砂茶具。木案一旁，设了个小炉，细烟袅袅，沸水烹茶，茶香满室。
　　此刻，上官月席地坐在木案一侧，书玉也在一侧坐下。闻着这样的茶香，看着这样的风景，心情和思绪都有了极大的平复。上官月给书玉倒了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等茶三分凉方才轻啜一口，含在嘴里细品。『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都告诉我，不得隐瞒。』
　　书玉早准备好了，她正了正身子道：『是。如我方才所说，梅如是乃当今武林公认的第一美女。其因有二。第一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她能弹一首好瑟。江湖上曾有传言，‘不听绝瑟弹一曲，此生枉走这一遭’，人又称之‘绝瑟娘子’。第二，自是梅如是在众多女侠之中，也算当得起‘貌美如花’这四个字。女子凡是练武，多会至使四肢粗大，面貌粗糙。梅如是自小专练内功，辅以之瑟，从不动刀枪，是以受此等影响较小，长得已是其他同是练武女子所不能及。』
　　上官月点点头，练武其实跟劳动一样，手脚变得粗糙自是在所难免。上官月原来的手就非常粗糙，幸好可能由于体质关系比较不易发胖，加上年轻恢复能力强，这具身体她用到现在还是颇为满意的。往沸腾的茶锅中添了些泉水，『接着说。』
　　『算年纪，她却只比我大半个月。由于她的父亲梅花庄庄主梅前辈和我们师父素有往来，也曾在山上同住过一段时日，不过那时我们都还小，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那后来她怎么又遇上你哥的？』
　　『两年前，梅前辈曾见过大哥一面，见大哥略有成就，当时便有意把梅如是许给大哥。只是届时大哥身负白家满门家仇，实在无心成家立业，便以此为由婉转拒绝了。可不想梅如是听说大哥拒婚的理由，竟一直追着大哥到百家堡，说要助大哥一臂之力。大哥自然不会同意，派人通知了梅花庄，这才由梅花庄的人把她劝了回去。』
　　原来，梅如是跟白家竟还有这样的渊源。上官月心里无端的有些沉重起来，书玉则毫无所觉地继续往下说。
　　『梅如是回去之后倒也平安无事，我们都想她大概也死心了。加上后来大哥娶了你，她更没有理由再来缠着大哥。可谁曾想，一个月前，梅花庄主与大哥在齐州城外相遇，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是夜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一个月前你在杭州，又是怎么知道的？』前思后想，上官月发现自己原来因为安逸，遗漏了很多东西，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其实，她到扬州那天，白修文和梅如是比她先一步到了云罗裳，书玉怕是早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情急之下把她安排到偏远的雪梅苑，避免两个女人见面造成尴尬。而晚上书玉见过白修文之后才有空告诉他找到自己的事情，他便在夜深之后来到雪梅苑……上官月苦笑了下，心里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酸涩呢？即便知道他对自己不是无情的。
　　『我们商行有一种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法，现在正由言风师弟掌管，自从我接管书肆以来一有新消息就会通知我。不知哪里传来的谣言，说大哥得到了碧玉戒，却因为不是其主人而不敢佩戴。许多武林高手便相邀前来索讨。人多嘴杂，一言不和便打了起来。大哥以一敌众，梅前辈既然在一起自然帮着大哥。不想，有一人突使暗器，……』
　　『你大哥一人不敌，梅花庄主以身替之。两人很快冲出重围，暗器上啐了剧毒，很快便发作了。梅前辈临死之前要求你大哥娶他放心不下的宝贝女儿。你大哥无奈之下答应了，他便撒手而去。』上官月面带讥诮的说出下面的情节。设计的真好，不是么？就像安排好的剧本，老套的不行。要是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剧情，上官月铁定会哈哈一笑，说句‘这导演太没水平了。’可现在，她和白修文成了故事的主角，叫她如何能笑得出来？
　　书玉讶然道：『大嫂如何得知？』
　　上官月指了指脑袋吐出两个字：『猜的。都猜中了不成？』
　　摇了摇头，书玉道：『有一点没有猜中。梅前辈中的毒的确是见血封喉，可大哥及时为他放血，带着他找到了二师兄。二师兄号称可以‘毒死神仙，救活阎王’，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
　　『梅庄主既然还活着，那口头契约应该就不作数了吧。』上官月偷偷呼了口气。
　　『君子一诺千金，怎可因为梅庄主未死就变卦？』书玉奇怪的看了上官月一眼。
　　上官月脸色微红，心里嘀咕，人既然没死，就好好给你女儿另找他人当女婿去，干嘛还来跟她抢男人？？『世上男子何其多，她为何跟我争一个白修文？依你所说，那梅如是既是‘绝瑟娘子’，公认的第一美人，就没有别的男子供她选择吗？我是说，没有别人喜欢她？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怎会无人喜欢？早在前年就有人为获得她的青睐而相约争斗。今年年初成名大侠独孤一笑为求美人一曲而独上天山向天山老人求取驻颜良药——这几乎是老少皆知的事情。大嫂难道不曾听说过？』书玉惊讶。
　　上官月白她一眼：『我为什么得知道她的事情？』这时候的人口才多少呀，老少皆知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亿人，能跟她那时代的十三亿相比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有这么多人追，还不是要来抢她的子言？『说罢，一次性都说出来。子言对她，挺好的吧？』后面这句，她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她不愿说出口，可是，她不说，就能当作不存在吗？
　　不能。
　　书玉想不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怔住了，过了一会才别扭道：『大哥……从我记事起他就很疼我，有什么好吃的他总舍不得吃，留给我。可是不知为何，梅如是一来大哥就很照顾她，不但把好吃的东西都给了她，还带她跟师兄们一起玩。我记得，有一次盛饭时分明是梅如是扑过来打坏了我的碗情急之下在一边大哭，大哥看了却责骂我，说我年纪虽小脾气倒不小竟把她欺负的哭了鼻子。天知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说到这里，书玉脸上虽带着跟往常一样温婉的笑容，声音里却有了一丝委屈。事情已经过了十多年，她仍然记得这么清楚，可见这件事情给她的伤害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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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礼·丧服》曰：“七出者，无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亦作“七去”。
　　即为:不孕无子、红杏出墙、不孝父母、饶舌多话、偷盗行窃、妒忌无量、身患恶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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