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爹

　　云中有个光荣的传统。
　　叫开学考。
　　这个传统向来是给放假期间玩野了的同学们当头一棒，重新投入被选科支配的恐惧之中，更要命的是，开学考从来都不会安安分分考进度内容，只不准会看见不久后才学的。
　　许方成拿着水杯不慌不忙回课室，进门就看见隔壁桌面上除了一沓作业和教科书，还有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同桌，大有放弃挣扎的态度，和一个班的兵荒马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一想，似乎从物化生转科来的肖寒没有复习的必要，本来进度就落下了一截，这次开学考说实在也不能代表真实水平，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法超过上学期期末考认真备考后的分数。
　　他放轻手脚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打算复习，凳子还没捂热，就又被窗边一声叫魂似的“成哥”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谢恒的脸蓦然出现在窗旁，拼命向他招手。
　　“你小声点，我同桌睡觉。”
　　“这不是肖哥吗？”谢恒惊讶，“你俩坐一块儿去了？”
　　一个被班主任安排了的班长叹了口气。“鸣哥让我照顾下新同学。”
　　谢恒怀疑地打量他，“不会打起来？现在可没有英格兰群岛给你们核平了。”
　　“你又听谁说的？”许方成无奈，“会场上的事儿，怎么会推到场下矛盾啊。你打了那么多场辩论赛有被人记恨上吗？”
　　“你别说，还真有，”谢恒点了点他的肩，“你忘了东莞那边有个学校就很讨厌我们吗？”
　　那确实，云中辩论队在省校际赛里打败原先的冠军东莞滨江中学后，滨中的辩论队队长就莫名其妙很讨厌他们几个，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
　　身后椅子移动的声音响起，许方成下意识回头，看见肖寒一手撑着桌子抬起头，眯着眼往他们这边瞥，随后朝谢恒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估计是把刚才他俩的对话听见了。
　　“肖哥！”谢恒热情地回礼，“你化学必修一还在吗？我忘带了。”
　　“你好像在问一个历生地选科有没有化学书。”肖寒回答，声音带着点刚醒的哑。
　　“就问问，毕竟你之前学化学，而且我记得你笔记挺多的。”
　　肖寒没回答，拎起水杯朝门外走。
　　谢恒对他平时惜字如金的态度习以为常，转过头来继续对许方成道：“国庆的省赛岭南杯，你应该知道的，反正缘姐说了，进不了四强全队绕着北江大堤鸭子步走十公里----淘汰赛辩题是‘飞天面条神教’算不算是个宗教，我们正方。”
　　“省赛不进四强我们还担得起上一届华海杯冠军吗？好歹也是全国赛。”许方成反问，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谢恒觉得这话要是被外校的听见了可能会被群殴。不过他也自信他们有这个实力，于是笑着再扯了几句，告辞回课室临死挣扎了。
　　话是这么说，备赛还是得备的。许方成将辩题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放了几遍，一边漫不经心地关上窗防止冷气跑了，顺手打算把门关上，却被一只手撑住，没等他反应，肖寒侧身挤了进来。
　　“不好意思，那就顺带把门带一下吧。”
　　“？带什么门？”
　　“就是把门关一下，”许方成笑了笑，“刚不小心带了方言。”
　　肖寒一言不发地关上门。他俯下身从桌面上抽出了一本地理必修三，刚打开书，许方成又伸手屈起食指在他桌面上敲了敲。
　　“什么？”
　　“地理选择考现在学的不是必修三，”许方成说，“而是区域地理。”
　　肖寒蹙眉，“选修吗？”
　　“不是，是这本。”许方成抽出一本区域地理教材，“不属于人教教科书。”
　　肖寒倒是想去图书馆把教科书买了，但显然这个时间点图书馆没开门。他本来还想着过一遍基础教材，毕竟地理其实也难不到哪儿去。正当他纠结的时候，许方成从书挂里抽出了另一本区域地理教材，转手递给他。
　　“以前班里有个同学转去了历政生，他的教材就给你了吧，反正……也挺空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肖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接过书道了谢，垂眸看向这本新教材的目录。
　　“初中地理？”
　　他声音很轻，却还是被许方成听见了。初中的地理确实基本上在学区域地理，但显然难度没这么深，而且初中地理并不是主课，大部分都是初二测试后就忘了。肖寒将书随意翻了翻，居然真的就把书摞在顶上不看了。
　　这得有多自信？难不成是地理奥赛的？
　　许方成本人初中就是地理奥赛全国初中组的，虽然地理奥赛挺鸡肋，但是初中的培训使他高中地理学习领先了别人一大截，到现在依然是年级顶尖。如果是地理奥赛这种在初中就已经把高中地理过了一遍的情况，不用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地理奥赛门儿偏，而且区域地理，说简单倒也确实简单。

　　返校当天晚上考语文，这种连坐三个小时的感觉特别催眠，写完作文后肖寒抬头看了眼钟，还有半小时多，干脆就搁笔趴桌了。
　　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沉默而且有点无精打采的，事实上他并不是很困，趴桌子只是放空脑子，给自己清思路，所以刚才许方成和谢恒说话时他压根没在睡。他一直觉得与其和别人废话，倒不如在脑子里腾点空间思考点有价值的问题。
　　例如……刚才谢恒说他们要打的辩题，飞天面条神教到底算不算是个宗教，倒是个挺有趣的问题，从正方说，飞面神教符合宗教定义，说它是宗教没错；从反方说，飞面神教不符合“宗教同宗”，信仰“世界本源”的特点，本意为嘲讽宗教，说它是宗教可能耶和华第一个不答应。
　　肖学总自己在脑子里论战了快五分钟，最后决定将思考结果写下来递给谢恒。
　　谢恒在班辩赛那会被他打击得心服口服，后来多多少少备赛时都拿着立论来问过他思路，算是让他帮忙补漏。他撑起身子抽了张草稿纸，打算开写，却发现自己的笔不知何时从桌子上自由落体，滚到了许方成脚边。
　　许方成和考场这个环境倒也格格不入，正在看书，就是下午他瞄见的那本《近代中国的新陈代谢》。
　　肖寒本来想直接让他帮忙捡，但觉得考试期间太突兀了点，于是就自己探出身子去捡。奈何
　　那笔似乎和他有仇，指尖刚碰到它，又磁铁同名相斥似的轱辘轱辘滚了几圈。
　　肖寒：……
　　啧。
　　许方成再投入也不可能忽视这么大的动静，他确定了一下笔的位置，目光重新回到书上，伸手去捡那支笔。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许方成以为自己抓到了笔，手指一收，那“笔”却猛然缩了回去。他愣了一下，垂眸就见肖寒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谢谢。”
　　肖寒接过笔，倒没有再说什么，就是许方成感觉他神情更冻人了些。

　　云岭中学作为省前十的重点中学，抓手机抓得那叫一个严格，就差直接上金属探测器了。然而抓手机的前提也有一个，那就是家长知道学生带了手机，或家长不允许学生在学校用手机。碰上肖柏城这种对儿子自制力极端自信的，抓到了也没用。不过肖寒手机里除系统软件外的app屈指可数，知网知乎□□微信百度e听说，连个听音乐的都没有，倒也确实没有收的必要。
　　肖寒回到宿舍后在阳台上公事化给肖柏城打了个电话，听他扯了五分钟同学友爱尊师重道学海无涯，其中大部分都被他当成废话倒腾出了大脑，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直到肖柏城即将开启第四个议题时，肖寒看了一眼时间，“宿舍快关灯了，我得挂了。”
　　“这样啊，那行，好好休息——”
　　然后他的话语被肖寒一把掐了。
　　正当他转身想进宿舍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顺带挡住了袭来的手肘。
　　许方成接了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应激反应，肖寒一句到嘴边了的*龙门粗口*在看到他嘘声的手势时硬是憋了回去。走廊上生活老师的脚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窗前，“跟谁打电话呢？”
　　敢情刚才这生活老师压根就没晃出他们宿舍方圆五米，大概因为他回来得早。肖寒自认声音不算高的，也就最后一句话可以听出是在打电话，居然还被抓了个现行。开学第一天翻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至少在班主任那形象会大打折扣，虽然他不在乎。
　　“老师，跟家长打电话呢，您耳朵真好。”许方成不知从哪掏了个小灵通，转过身去向着生活老师喊，身子巧妙地挡住了肖寒拿手机的左手，“老师可没说过小灵通要上交哦？”
　　“小灵通啊，准备熄灯吧。”那生活老师倒也没怀疑什么，向下一个宿舍走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待老师走远后肖寒冷不丁地出声，许方成应声收回了自己摁在他肩上的手，从兜里掏出另一部手机，淡定自若地开了机，“这老师抓得挺严的，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的？”
　　肖寒抬眼瞥他，阳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眸色晦暗不清，“我父母又不管。”
　　“其实我们班主任也不太管这个，”许方成说，“至少我认为他知道我带了手机。”
　　“这次就谢谢了，还有下次别拍肩。”肖寒显然对班主任的放羊式管理没啥兴趣，牛头不对马嘴地丢下了一句话就进了宿舍。
　　现在宿舍里就他和许方成回来了，而同样的，整个宿舍就他那张床的上下铺放着背包。
　　也就是说，许方成是他下铺。
　　那句被憋回去的*龙门粗口*又轻轻地滑了出来。
　　缘，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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