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家院的刀手

　　端着药走过我们劈材的地方，我看到永泰停下了手里的活，用很是伤感的眼神看了眼我手中的药碗后，又再低头劈起柴禾来。

　　这药碗要是他端去的，他一定会高兴极了，而且煎起药来，也一定比我细心得多。我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药碗，轻叹了口气，走向二师兄所在的院落，敲响了他的房门。

　　“谁啊？”

　　问话声很清晰，一点也不暗哑，像极了永泰描述的读书人。

　　“我，金古！三师兄叫我给您送药。”我声音响亮地回答。

　　“哦，进来吧。”

　　推开门，我走进屋，将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回身关上了房门。

　　“咳咳”，床上原本躺着的男人坐了起来，看着我说道：“嗯，放那里就行了，我自己吃。”

　　我点点头，虽然也听出来二师兄的话里，隐着叫我出去的意思，我的脚步却没有动弹半分。

　　我直勾勾地看着二师兄，并没有离开。

　　“怎么？”二师兄见我非但没走，还盯着他一个劲地看，不由纳闷地问道。

　　心里一阵畅快，我“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真得跟永泰哥说的一样，二师兄真的是咱这院子里头，长得最好看的人。全不像我们这般丑。”

　　听到我的话，床上坐着的二师兄一愣，随即也是“哈哈哈”开口笑着，笑完后问道：“你叫金古？”

　　我连忙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我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也许是因为他比我们长得都好看，不似我们这般丑陋吧。

　　二师兄指着我笑道：“说实话，你是咱们院里最丑的。”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碗，向着二师兄走去。

　　“给，一会就凉了。”

　　“嗯。”二师兄接过我递给他的药碗，一口气喝个干净，然后将空碗递还给我，说道：“小家伙，多谢你了。”

　　我笑了笑，随即紧紧抱着手里的药碗，看向二师兄问道：“二师兄，你病好了以后，能不能去看看永泰哥？”

　　二师兄扬扬眉头，不解地问道：“他是谁？”

　　“他比我大三岁，我们住在一起，他就是因为见了二师兄行刑才会来到这里的。他也被师傅收下做徒弟了。”

　　原本还洋溢在二师兄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声音冰冷又僵硬地问我：“见了我入的这门，我还真不曾想过，我的吸引力竟有这么大。”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不高兴，我很想不再惹怒他，可是想起片刻前永泰的眼神，我还是继续对二师兄说道：“永泰哥说你是个好人，是个好的行刑手，因为你的手快，这样被你处刑的人就不会感觉十分痛苦。”

　　二师兄原本冰冷的眼睛，忽地射出一道寒光，他瞪着我，那寒意实在让我感觉害怕，我后悔跟他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忙转身低头向外走去。

　　“小古！”二师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停住脚步看向二师兄，就听他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点点头，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二师兄说道：“永泰哥说，刀速度的快慢影响着受刑人是否痛苦，二师兄那么快的手法，受刑人的痛苦就会小得多。”

　　二师兄听我说完，脸上冰冷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顿了一下说道：“嗯，我知道了。”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枚铜板说道：“今天二师兄很开心，拿去，跟永泰买糖葫芦吃。”

　　糖葫芦！尽管我很想走出去，可是也知道糖葫芦是什么。长这么大，那是我一直都渴望吃到的东西。

　　走到二师兄面前，我看向二师兄拿着一枚铜板的手，白皙、细致。呼出口气，我一边瞪着二师兄，一边快速地拿起那一枚铜板，生怕他会半道反悔。

　　就见二师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轻声说道：“去吧，我要休息了。”

　　“多谢二师兄！”我赶忙躬身道谢，随即抱着药碗，捏着铜板，飞快地跑出二师兄的屋子。

　　将碗送回厨房后，我飞快地向宅子外面跑去。

　　“小古、小古！”我的身后传来永泰的呼唤，可是这一刻糖葫芦的诱惑远比他的喊声更有诱惑力，我没有停下来回望叫喊着我的他，更没有停下我疾奔出院子的脚步，那一刻我的意识里只有那一串泛着酸甜味道的山楂串。

　　就好像是每个天生的孩子对吃的东西都有一股强烈的感知力一样，尽管我来这宅子并不久，可是在外面跑动着的步子，却像是对这周遭环境分外熟悉一般，我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因为我知道那个地方一定有卖糖葫芦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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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我看到了一个跛足的老头，他正围着他蘸串儿的小摊四处走动着，看有谁经过摊子前就卖力地吆喝一声，我驻足在他的摊前。

　　那老头看着我，眼光中很是鄙夷，这种眼光我见得多了，因为像我这么难看，穿着又这么破旧的孩子，是没办法照顾他生意的，他对我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今天他看错人了，因为今天我的手里是捏着钱来的，而且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我在摊贩前的眼睛是忽闪忽闪的，今天的目光却是坚定的。

　　在鲍家院，我吃得很饱，有米饭、有馒头、有咸菜。进了鲍家院，我就不再是什么寒酸的小乞丐了，我是个有钱的人。我伸出了手，亮出了那一枚铜板，仰着下巴问道：“能买几串？”

　　果然，那老头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看看我手里的铜板，又看看我，随即说道：“四串。”

　　我看着老头说道：“要现蘸的。”

　　虽然我的脸是难看了些，但是我却不傻，我知道那现蘸出来的糖葫芦串才更香甜，酥脆，我才不会要他摆放在外面，扎在草垛棒梢的那串串被风吹得又脏又凉的糖葫芦串。

　　老头愣了愣，然后低头摆弄着摊子上的杂物，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我捏紧铜板准备寻找下一家卖糖葫芦的，就听到我转身正准备离开的背后，响起一声低语：“等着”。扭头看去，老头已经动手开始弄起了糖串。

　　我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他拿着山楂串的手，在糖锅里一起一伏，心里很是甜蜜，有钱的感觉真好。

　　如果时光退回到数月前，我还只能眼馋地看着这些手艺人，做着香甜可口的小吃，恨不得他们能送给我些不要的尝尝，眼下我再不用期待他们的可怜了，因为这一次，我是大大方方地买回去吃，再不用对着那些扎满糖葫芦串的草垛棒子羡慕个不停。

　　不一会的工夫，那葫芦串儿就蘸好了，接过我的铜板，老头将糖葫芦交给我，又借机将我打量一番。如此丑模样又寒酸的孩子，居然会有铜板来买糖葫芦，他一定奇怪的很。

　　我已懒得再去理会他疑惑的眼神，如来时一样，以飞快的速度跑向我们的宅子，鲍家院。手里的四串糖葫芦，在我的跑动中摇摇晃晃，看着那诱人的颜色，我很想咬上一口，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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