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往事

　　贡乡苗寨依山而建、风景秀丽，四周被群山环绕，茂密的天然林木将苗寨包围其中。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居民，虽然迎来了市场经济时代，生存方式发生着变化，却顽固地保留着某些淳朴的特质，所以这里依旧呈现出一派原生态的苗寨生活。

　　太阳越升越高，街道上的游客以及当地居民慢慢多了起来，路两旁的小店纷纷开门营业，店家的吆喝声也热闹起来。

　　钱小雨偶尔驻足在小店铺，饶有兴起地欣赏店铺里摆放的极具苗族特色的手工艺品，蜡染手艺、刺绣以及银器最为吸引她。

　　又走到一家工艺品小店的门口，钱小雨注意到这家的与别家的有些不同，刚拿起一条围巾，顾超低声说他去趟洗手间，独自离开了小店。

　　钱小雨不以为意，继续观赏。

　　老板是位穿着民族服饰的大嫂，见到她走进来，身体力行地演绎了苗族人的热情好客，加上她店里的很多手工艺品别具特色，钱小雨实在抵挡不住，不大会儿就挑了好几件，打算回去送给朋友们。

　　大嫂把钱小雨买的东西放进大袋子，又指着一边的银饰问她：“这些头饰你在其他地方肯定买不到，耳环、发簪、顶花还有花梳，都是不错的，你可以带几个回去，自己戴或者送人。妹子你刚才买了不少，这些我算便宜点。”

　　钱小雨浅浅一笑，这位大嫂很会拉拢生意，她的目光随意一扫，停留在一个凤凰花梳上，花梳不大，做工却很别致。

　　她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姐姐头发长得这么好，带这个发梳肯定好看。”一道清甜稍显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钱小雨下意识抬头。

　　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孩从外面一蹦一跳地进来，长相和大嫂有七分相似。

　　大嫂嗔怪地瞅着女孩，“一大早就不见你，快进去吃早饭，锅里热着呢。”

　　看女孩进了里屋，大嫂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朝钱小雨一笑，“我女儿，整天就知道一味贪玩。”又指着她颈间，“凤凰花梳别家没有的，正好和你戴的玉相配。”

　　钱小雨赶紧低下头，果然，颈间的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上衣外面。

　　“姑娘，你戴的这种玉佩我以前真没见过，这只凤凰雕刻得活龙活现，真是少见，花了不少钱吧？”大嫂说着，朝她这边凑了凑，貌似想看得更清楚些。

　　钱小雨往后退了两步，左手将玉佩放回去，笑了笑，“戴着玩的，不值什么钱。”

　　“看上什么了？”

　　顾超说着，大步从门外走过来，“让我看看。”

　　钱小雨将手中的花梳给他看，“是不是挺好看的？”

　　“嗯，喜欢就买。老板，这个多少钱？”顾超直接拿出钱包，大嫂笑眯眯地接过，不住夸他眼光好。

　　他哪里是眼光好，简直是不动脑筋。不过这种行为要多加鼓励，她笑眯眯地挽起某人的胳膊，声音又甜又腻，“谢谢老板！”

　　顾超垂眼看着乖巧的她，心想我的眼光自然好，不然哪里追得到她。

　　他勾起嘴角，沉声说：“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走出小店，钱小雨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扯着顾超的衣襟，让他俯低身子，低声问：“今天我们来这里玩，不会也有尾巴盯梢吧？”

　　顾超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挑了下浓眉，声音中有些不屑，“没有，你别多想。”说完，轻揉了两下她头顶的发丝。

　　“所以，你弄清楚他们的底细了？”钱小雨犹自不放心。

　　顾超揽住她纤细的腰，继续沿着路向山上走，“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别想那些乌糟事了。哎，快看前面，那是歌舞表演？”

　　钱小雨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拉着他加快脚步，“听说这里的原生态歌舞表演特别好看，小满跟我说过几次呢，让我一定不要错过，我们快点走，前面的位置看得更清楚。”

　　苗族人不仅热情好客，还能歌善舞，平时她在电视上也会看到，但完全跟现场的效果没法相提并论。

　　钱小雨和顾超坐下来的时候，里面的歌舞表演正酣，热情奔放的苗族姑娘和小伙子，在芦笙的伴奏下，舞动着洋溢的民族舞蹈，散发的是浓郁的民族风情，钱小雨情不自禁地和周围的观众一起鼓掌打拍子。

　　一眼没注意，不知从哪儿跑来个苗族女孩，拉起钱小雨往场地中间走去，钱小雨注意到还有其他几个女孩也被邀请。

　　从来没当众表演过舞蹈，她不好意思地回头找顾超，顾超此时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完全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无奈，钱小雨跺了两下脚，纤腰一扭，头也不回和那个女孩走到了舞者中间。

　　这时，音乐忽然一换，中央场地上的小伙子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群身着百褶裙的女孩们。

　　场地的正中间，一位女鼓手边跳边击打鼓，其他女孩以鼓手为中心，围成圆圈，随着鼓声的节奏起舞，自然地甩手摆腰、轻轻地抬腿踢脚，长裙恣意飞扬。

　　被赶鸭子上架的钱小雨懵了几秒，随即被气氛感染，和着节拍，欢快地跳了起来。

　　观众席上的顾超，眼睛一直没离开这个丫头，无法放开的还有她明媚的笑容、柔美的舞姿。

　　怔忪片刻后一回神，他眸中忽而晦暗，拿出手机。

　　一曲下来，钱小雨已是大汗淋漓，笑着拒绝了下一舞曲的邀请，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

　　眨眼之间，顾超面前出现一位身穿百褶裙身材纤细的苗族少女，她仰着头，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想交给顾超。

　　从钱小雨的角度，只见女孩的背影，顾超呆愣的表情一丝不漏全部落入钱小雨的眼中。这个场景中学时她见过无数次，眼熟得让她心痛。

　　她一咬牙，朝顾超飞奔过去，赶到近前直接扑到他怀里，娇嗔地抱怨：“就怪你，我的腿好酸，再也不跳了。”

　　眼角的余光瞟到那个女孩，钱小雨不禁想这个世界真是小，她不就是刚才店里卖银饰的女孩吗？

　　女孩看到钱小雨，眼神黯淡下来，缩回手，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顾超根本没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钱小雨边和他走出来，边掐他的腰，“我要没赶回来，你是不是要接着了？哼！”

　　“接着——接着什么？”某人无辜地问。

　　钱小雨气恼，“手帕呀，你没见人家女孩送你手帕？”

　　“送我手帕？为什么？”

　　“有女孩看上你了，怎么样，心里是不是特别美？”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人家既没收下手帕，也没理人，她就是止不住的吃味儿。

　　顾超这时才明白过来，敢情刚才的小姑娘是要送她信物，他将钱小雨揽在怀里，叹了口气，低声在她耳根说：“又瞎说，我要收，也只收你送的，其他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除了你，我谁也看不到。”

　　钱小雨心里美美的，又感觉不太对劲，她伸手捏住顾超瘦削的脸，左右扭三扭，“你真的是顾超哥哥么？不会是戴了面具的什么人吧。”

　　捣蛋的小手立刻遭到他的严惩，“啊！别咬啊！”泪眼汪汪的钱小雨看着自己可怜的手指，小声咕哝，“本来嘛，嘴巴好像抹了蜜。”

　　“是吗？那你尝尝？”声音嘶哑低沉。

　　钱小雨只来得及“呃”了声，嘴唇即被含住，“唔唔”挣扎。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忽而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撩？念头一转又是这里人来人往，我不想表演给人看呐。

　　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带着某人味道的外套从天而降，罩住两人所有的儿童不宜。

　　被狠狠亲过的姑娘，后来一路上都很听话。

　　夜幕降临，一辆摩托车在密杂的街道巷口风驰而过，忽然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文昌巷的巷口。

　　顾超环住小人儿的细腰将她揽近些，粗糙的鬓角来回轻擦她的脸颊，似有太多不舍。

　　“怎么了？”怀里的钱小雨似乎感到他的不安，柔声问。

　　顾超捧起她莹白的小脸，大拇指滑过她的唇角，亲吻随后轻印。

　　帮她背上双肩包，调整好背带，轻推她，低沉地说：“回家吧。”

　　钱小雨推开院门进去之前，回头望了几次，远处的他，靠在摩托车上，一动不动，在夕阳残辉之下，宛如一尊冷峻的雕塑。

　　这天半夜，钱小雨觉得他今天所有的反常终于有了答案。

　　“小雨，我们暂时分开吧。”

　　钱小雨心头猛地缩紧，“为什么要分开？我以为我们这次是真的。”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顾超说得急促，“从明天开始，你别再联系我了。对不起，小雨。”

　　“不要说对不起，如果喜欢过，就别和我说对不起。”钱小雨苦苦压抑着胸中不断涌上来的各种情绪。

　　忽然间，她想到爷爷曾告诉他的，要给男人足够的信任，耐心地等待他成长到，足可以站在你身边的那一天。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滚落的泪珠，“好，你说这是暂时的？到什么时候？”

　　顾超憋着气，他也想知道这该死的卧底要做到哪一天，他有没有命活到那天，知道胖子死在医院的那一刻，他就非常清楚，除了接受，自己再无退路。

　　“小雨，我——”

　　钱小雨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顾超哥哥，你保重。”

　　电话挂断，周围一片死寂。

　　被子里的钱小雨紧紧缩成一团，初春时节，她却感到身边有如潮水般的寒冷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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