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尽是前缘
青鸾峰上一个人也没有。
紫英留书，说去蓬莱寻找净化魔剑的材料，菱纱则带上天河回家乡探亲。原本是好心做媒，如今搞出这么大个乌龙，清霜也不好意思再去魔界，左右一合计，决定上寿阳找夙莘开店。
独步斋开张前夜，清霜正在院子里教导孤儿们经商之道，畅谈着独步斋未来的种种发展，突然一声巨响，大门被踢翻，众小伙计的下巴砸到了地上，他们那个能在天上飞、收留他们，把他们组成一个家庭的仙人姐姐就这样被一个黑影拎走了！
年纪小一点的当场被吓得大哭起来，年纪大一点稍微有点头脑的，则赶紧冲进屋里摇醒烂醉的夙莘，惊魂未定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清霜姐的债主，过两天会回来的，先把门装好，明天照常开店。”
清醒过来一分钟的夙莘又倒了下去。
千重殿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的，害人家做恶梦尿床事小，万一吓出心脏病造成终身残疾怎么办？”清霜这些日子里俨然成了孩子王，身为老大的她自然得为自己的小弟们讨个说法。
“不守承诺之人哪来这么多废话，六一道修整尚未完成，你居然有心思跑去开什么破店！”——还一跑大半年。
“哪来的六一道？你当我是傻瓜么？那里现在只剩下一堆焦土，草都长不起来了，我拿修整什么？再者我那不叫什么破店，自己缺乏常识就必要乱讲。百货公司听过没有？谅你也不知道……”
两人现在正处在吵架的边缘，重楼的战术是怒目而视加凶恶表情，清霜的战术是据理力争实在不行就耍赖死不认账，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来清霜也不屑这么做，奈何对方太强大，只能曲线迂回，来他个兵不厌诈。
“谁告诉你六一道没有了？本座现在就要重建六一道，你就负责主管此事。”
“啊？”不用唇枪舌剑反而给个官当？
此番较量，重楼完胜。
……
重楼把清霜丢给了一群文官，商量六一道的新设计。众魔对清霜那叫客气，这让清霜很是不解——自己一个空降兵，搞定这件事就走人，没什么开发利用价值，这些傲视六界的魔有必要对自己讲这么多礼数吗？
一打听才知道，千重殿是重楼一手设计的，从未假手于人。如今叫清霜来主管重建六一道，自然是代表重楼而来，类似于人界的钦差大臣，官僚制度，当真是放之六界皆准。
美人野蛮是野蛮了一点，设计出来的东西倒是挺雅致的，诺贝尔要是设有建筑设计奖肯定非你莫属——专心看设计草稿的清霜走神想。
其实众魔对清霜礼待有加还有一个原因，这事要从重楼醉酒的第二天说起。
追泪泣，天地覆。
这句歌谣，在魔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千万年来，拥有追泪，一直是无数魔的梦想。奈何追泪本身就极有灵性，行事古怪，每一个拥有它的人都不能将它收为己用。魔力低的，不仅拿不动这看似虚弱无骨的它，一个不留意追泪就跟长了翅膀一样溜之大吉没了踪影。魔力够的，拿得动也能让它老老实实地呆着，追泪使用起来却毫无力量，不指望它削铁如泥为利器了，连锯木头都不行。有传说讲，追泪在等待魔界的最强者，而这最强者，将带领众魔攻上神界，一统六界。
清霜就是那个一不小心被传说砸中的倒霉蛋。
现在的问题是——她宋清霜不是魔啊。
于是有人提议，助清霜修炼成魔，然追泪为魔界所用。反正她资质不错，总不能等她修炼成仙，归于神界，那可是遗患无穷。也有人认为，传说毕竟有夸大的成分，不清不楚地就耗费人力物力，只怕得不偿失。
正当四大将军就此事在千重殿内吵得不可开交毫无风度可言时，永魅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重楼，先是肯定了追泪的力量，好像是支援了助清霜成魔这一说法，然后话锋一转，追泪既是如此宝物哪是我们能控制把握得了的，不如放在先放在一边，静待其变化，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不能让众将军因此事而起了间隙。
有人想再反驳，永魅温柔一笑反诘道：“不然你去把追泪抢回来好了，如果你抢得回来的话。当然，在此之前将军得先打赢小女子哦~”永魅比清霜，更为熟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道。
至此，追泪的事情被迫告一段落。
但是追泪认主在魔界毕竟是件大事，当天看守武器库的侍卫将其描述得活灵活现实力直逼香港狗仔队奶妈，完全丧失了魔的本性，当真对得起他看门侍卫的名头。什么金光异现，什么地震屋垮，八卦越穿越离谱，等传到几个文官耳朵里时，清霜俨然成了跟重楼一样厉害的角色。甚至有人说，重楼对此事早有预见，因而故意将清霜请到千重殿里。清霜的名字就这样在魔界传播开来。
……
熬夜苦战三日，终于赶出了六一道的设计初稿，清霜在一群文官的“好意想让”之下被举荐来给重楼审查。
不是众官吏不想趁机巴结一下重楼，只是为重楼设计建筑这事没有先例谁也没干过，弄不好搞砸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先让清霜去试探一下重楼的反应，如果没事下次再来也不迟。于是清霜就被当做盾牌兼实验品，顶着黑眼圈，自叹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生来就是劳碌命”扭扭捏捏地来到了重楼的别院。
重楼正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清霜在他身旁站定，踮了踮脚举手丈量着两人的身高差距。由于担心故人营养不良会有碍身高，清霜平日里没少注意饮食运动，终于小有成就，现在顶着18岁的身体居然和天河一样高。
重楼瞥了一眼不知在干什么的清霜，踱步到案前去看她带来的设计图。
这么大的镜子，美人你也是懂得自我欣赏的人嘛，千万别像那耳咯索斯那样，爱上了自己在的影子，最终抑郁而死哦……
清霜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镜中的景象居然起了变化。
清霜在镜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个高雅脱俗的美女！不幸的是，被唤作女娲后人的美女们个个红颜如花，命比纸薄，不是为保护一城百姓以身抵挡地震山崩，就是为了对抗妖物香消玉殒同归于尽，全都死得轰轰烈烈没一个安生的。清霜看得一头黑线——我当能偷窥美女呢，居然是悲惨世界大全集……
眼前这美女名为紫萱，因为和紫英名字相近而引起了清霜的兴趣。可惜美女同样命不好，少女情怀爱上的居然是个有妇之夫，只得隐姓埋名住在男子家对面，望着男子生儿育女，儿孙绕膝共享天伦，然后衰老死去，转入轮回。男子去世当天，紫萱也踏上了寻找鬼界入口的旅程，她要知道这男子下一世的去向，她要第一个预见他，成为他的妻。
清霜想到之前个个女娲后人都为情所困，郁郁一生，不得善终的结局，心中不免为这个名为紫萱的女子感到惋惜。
“知道追泪的来历吗？”重楼埋首于清霜带来的设计初稿中，亦能感受到追泪灵力转动使离欢镜呈现出女娲一族相关的景象。
盘古死，精、气、神分化为三位大神，分别为伏羲、神农、女娲。伏羲以神树吸收神界清气所结果实为躯体，注入自己强大的精力，创造出“神”。女娲以水、土混合，附以自身血液和灵力，用杨柳纸条点化创造出“人”。神农以大地土石草木为体，灌注自身气力，创造出“兽”，其后有部分修炼成魔。昔者共工与祝融大战于不周山，共工败后怒撞不周山导致天柱断裂，引发人界大洪水，女娲为拯救苍生以身补天。神农赶到不周山之时，女娲早已因精力灵力气力耗尽而死，神农悲不自胜，与不周山下号啕大哭三月，泪水与不周山的罡风裹挟在一起，被铸造为追泪，因此追泪本身即是水风双属性的，而且极具灵性。
重楼曾观得清霜的灵魂乃是风属性，自身又修习有纯洌的水系法术，便想到让她试试追泪，没想到追泪居然自己跑了出来认主。照理说重楼坐下左将军溪风也是水风双属性，而溪风却无法使用此剑，还协同神女水碧私奔出逃，现在下落不明。
“我只知道女娲与伏羲曾结为夫妻，没想到和神农也有一腿……”清霜天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在别人正经八百地讲事情的时候，一开口便离题万里。
兄妹之间的三角恋，多么热血的发挥题材啊……这念头一出，清霜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连连摇头——怎么说对象也是美人的老爸和后妈不是？
追泪是盘古的眼泪，想来思想也受盘古影响，心系女娲后人吧。
笨蛋女人，就算你找到那个男的又如何？你是不老不死之身，那男的最多陪伴你百年，之后照样照样会步入轮回，然后你准备怎么办？又去找吗？入了轮回，喝过孟婆汤，谁又会记得前世的情爱种种？
所谓的情爱不过是记忆带来的神经冲动而已，超越了记忆，那些我们所珍视的，认为极其重要的东西也就变得不重要了——这便是清霜在幽苑三月的心得。也因此，清霜在将以往那些自认为不可触碰的伤痛记忆回顾上几遍之后，终于释怀，不再为前世所纠缠，修为也大有长进。
所有的一切，全都通过读心术一字不漏地到了重楼心里。
“女娲一族世代以痴情著称，你以为你随便几句就能转变她的心意？”重楼知道清霜已经动了要帮助紫萱之心。
“那不然怎样？就算她能有办法和那个男的永远在一起，最终还不是一个悲剧而已。两个人天长地久地黏在一起，迟早会心生厌倦。当激情不再，长生不死只是相互折磨相互拖累相互忍耐的前提条件而已。不管是因为责任还是道德而忠于对方让自己受苦，还是出轨变节，都是悲剧。所以啊，尊重女娲英明的决定就好，只给人百年寿命，让人死在爱情没完全枯萎的时候，不会看到凋零后惨白不堪现实，下辈子继续追逐爱情，这样才能使情之一字长久保鲜嘛。”清霜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没想到在打瞌睡的情况下能讲出这么多有哲理的话来，我真是厉害。
一旁看设计图的重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清霜刚才说的话。
长生不死只是相互折磨相互拖累相互忍耐的前提条件而已……
……
酆都
清霜扶起被自己打倒的紫萱，拈动五气连波为她疗伤，紫萱难以置信地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将自己打伤的小姑娘，居然比自己还年轻。
“以你现在的修为，去鬼界只会被欺负得很惨。”这样的修为让她去找衔烛之龙肯定不行——清霜刚才出手只是想试试她的修为而已。
“你……你这么知道我要去鬼界？你帮帮我好不好？”紫萱激动地抓住清霜的衣袖。
“何必呢？他已经不记得关于你的一切了，对你已经不存在感情这一说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紫萱黯然。
“或者，他的转世所需要的，并不是情爱与婚姻，有些人生性就比较适合单身逍遥自在地活着，这样的执着追随只会为他徒增烦恼而已。”
“……我……我要去找他。”
感情对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清霜无奈地看着实际年龄是自己两倍的紫萱，突然觉得她好幼稚，像一个欠管教的小孩，亏她还活了这么大岁数。
告诉小孩子不能玩火是不行的，要等他们被烈火灼烧后，在包扎伤口时配合适当的言语才能起到教育作用。
清霜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了自己上辈子的教育理念。
那你就去吧，人总归要了解完现实的残酷与无奈之后才会懂得死心。
“怎么去鬼界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现在站的地方，会不定时有鬼界的船只来往，我离开鬼界后便被送到了这里。在那之前，你最好先准备好能暂时掩盖生人之气的药物。”清霜起身，摸出身上的水灵珠，“这个送你傍身，我走了。”
清霜现在俨然大忙人姿态，一边要设计六一道，一边还要关照自己独步斋的生意。
清霜御起追泪瞬间没了踪影，紫萱在心底默默记下“恩人”的特征。
“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水灵珠也丢了，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平心而论，重楼希望清霜把水灵珠留在身边用于自身修炼，这样才能尽快发挥追泪的力量，有能力和自己较量一番——嘴上没说什么，清霜能在短短三月悟出雁阵惊寒这样的奇招，倒是让重楼大为惊喜。飞蓬那样的对手是不可能再有了，只能期望清霜能多创些奇招与自己对阵，为平淡无波的生活里多增加一抹亮色。
……
“伊靥，这可是我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你这么都不看我？”
“因为我在看风景。”
知道伊靥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打转，穆梓辙把她带到了自家新建成还未对外开放的滨江公园散步。伊靥本身就对身体触碰一事极其敏感，牵手对她来说已经是难事，手心一直冒汗。穆梓辙却直道天气太热，居然把上衣脱掉，赤裸着上身问“伊靥对我的身材还满意么？”十六岁的伊靥哪见过这样的架势，直接跑掉又太丢面子，只好转头去看那些花花草草，倒也十分养眼。
“风景在这边，你看错方向了。”
“啊？”等待伊靥的是穆梓辙突然迎上来的唇，登堂入室直取内城。
扑通一声，伊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本能地用力一推，直接让穆梓辙栽倒了河里。
“咳咳……”全身湿透的穆梓辙边咳边笑，戏谑地看着伊靥，伊靥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鼓足勇气看着他，无限愧疚。
“这可怎么办？伊靥是碰不得的带刺玫瑰啊。”穆梓辙抚摸伊靥的脸，想要安慰她。
伊靥下意识地躲开，反应过来只能低头小声嘀咕：“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心急了。”穆梓辙起身，向伊靥伸出手，笑得那叫坑蒙拐骗迷倒万千少女，可惜伊靥没看进眼里，“走吧，牵一下小手不会挨打吧？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来，我喜欢带刺的玫瑰……”
没有以后了……
要么我就得到全部，要么我就一无所有。
“璃儿会努力的……一定会去找你的转世，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像从前一样，跋山涉水、游历天下……”
“……我……我要去找他。”
追泪，你说我们三个谁最傻？
当然是紫萱了，居然会追逐一个有妇之夫……
既然你对她有心，咱们就帮她便是……
清霜站在涸泽湖上岸边，单薄的身躯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风吹起齐肩的头发把她的脸尽数遮掩，重楼在对岸看不清她的表情，读心术读到的也只是只字片语。
这一切都让重楼觉得，那个人下一秒就会被风带走。
“哼，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本就是个痴人。”
重楼来到清霜身边——既然看不清，那就走得更近一点。
“如果我的脑残之举能博得美人一笑那也是值得的。”清霜知道重楼会读心术，语气不免有些讽刺无奈的意味，“不过你可知道，我痴的，并非一个‘情’字。”
“那是什么？”重楼彻底迷惑了。
“不知道，太累了所以没精神想。”清霜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自己的眼袋，“开个法阵吧，我先睡几个小时先，一星期之内给你新一轮的设计图。”清霜的敬业精神那是有目共睹的。
……
雪休阁
清霜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床被子抱在怀里，把脚塞进另一床还没打开的被子里，一袭黄衣活像搅在一起的油条，睡相十分不雅。
重楼却没就此离去，看着清霜眉头深锁，沉入梦境。
还在想，有什么好想的。
重楼大为不快，进入清霜的梦境一探究竟。
清霜的梦境里居然是六一道的设计图。
文官们怕惹祸上身，凡是都要询问清霜的意见。这可苦了本不是学建筑出身的清霜，只得每天在脑海里描摹出六一道的设计图，再将具体想法告知即为官吏绘制成图。再者清霜有意将现代图书馆的流通管理系统整合到六一道的设计中，设计风格又要与千重殿的内部环境相协调，连书架的纹路这种小事都得亲自披挂上阵。事必躬亲是免不了的，熬夜赶工更是家常便饭，导致清霜连做梦都在琢磨着六一道的设计，快成神经衰弱了。
“果真是个痴人。”重楼的眼里浮起笑意，手指拂过清霜的眼睑，施术将她带离梦境送入深度睡眠，“睡吧，今天放你的假。”
“这人不会又突然醒过来吧？”重楼第一次对自己所施之术没有把握。
“哼！醒了又如何，本座行事，还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吗？”
等太久的一个拥抱，那感觉好像——如愿以偿。
魔也是有愿望的？魔的愿望是什么？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