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风尘乱

作者:不消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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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许府(全)


      ——【第十章】——

      湖中一叶扁舟,徐然而行,漾开数道涟漪,乱了万倾碧波。
      暂离浮华与尘嚣,忘情于山水之间。
      远眺水榭楼台,垂柳醉绿,轻烟半掩汀岸;近看花蝶齐舞,芙蕖映红,尽染接天连碧。
      最是一年赏荷时。

      而本来最有兴致的应念却一点心思也无,眼前一派旖旎秀色完全沦作虚设。
      症结便是那有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应念展了展坐得有些麻痹的腿,复又托起腮帮子,继续长吁短叹,表情颇有几分自我嫌恶的意味。
      刚才那一下竟然就窘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风流应二少的颜面霎那间荡然无存。
      若是放到以前,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便是他最最乐见的事了。不论怎么看,清弦都是剑目星眉、器宇不凡的翩翩佳公子一个,有所亲密理应是求之不得。
      可这次,应念却真真正正地愣了,脸颊唰地一片飞红。
      这样的反应被清弦认作害羞,弯起一双魅惑的吊梢眼,俯低身子靠向应念颈侧,温柔耳语:“现下,究竟是谁看上谁了?呵呵……”暧昧无比的低笑声未落,两片温热的唇又若有似无地擦过应念小巧的耳垂,后者脸色顿时红得更上一层楼。
      一向轻薄别人的应少爷就这样无情地给人轻薄了。

      然,事实上,应念此刻的心理活动十分之复杂。
      有莫名,有窘迫,有急躁,有懊恼……就是没有害羞这二字眼儿。
      他脸红只是因为在场的另一个人。
      死清弦,不要仗着自己还有那么点姿色,就胆敢在小爷的梦中情人面前作出此等有碍观瞻、有损形象、并且极有可能引发误会的事好不好!
      越想越恼怒,应念转头,唰唰唰便是几记眼刀射过去。
      清弦却再次会错了意,挑眉一笑,继而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回来,直让应念无语凝噎。
      倚在船头的焚尘仍是一脸不痛不痒的冷漠模样,手中的玉骨雪扇却倏地一下收起,一下下在手心里点着,节奏有些紊乱,透了几分躁意。
      微风轻拂,碧波荡漾。
      三人皆不再言语,径自沉醉于这水天一色的美景之中。

      不多时,便已日上中天,盛夏的日头奇毒无比,即使置身于颇为清凉的湖水包围之中,仍不免感到闷热难耐。
      “我进去里面歇息会,你们再玩会也差不多该启程回去了,拜访许府才是正事,误不得。”焚尘一手转着雪扇,说着便挑开帘子钻进了船舱里。
      应念歪着头朝清弦看看,见他已经眯了双目倚着船沿假寐,似乎也没注意焚尘所言,便不再理睬他,扭动着屁股一头跟了进去。
      但见焚尘坐在一边,取了一张纸条细细看着,秀眉微蹙。
      “小尘,你是热得受不了了吧,来,我给你扇扇?”应念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谄媚,只是潜意识便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一般,急着要补救。
      焚尘抬头,挑了好看至极的眉,不冷不热地瞧他一眼,手中的纸条却不动声色地揉成一团,塞回袖中。
      应念也不管他,犹自靠过去,拿起矮桌上焚尘搁着的雪扇一抖,替心上人服务了起来。
      对于焚尘的事,应念总是特别卖力,再加上这酷热的天气,从小被人服侍惯了的应少爷不多时便是扇得满头大汗。
      “好了好了,你汗都滴我衣服上了,脏的很,别扇了,边上坐着去。”焚尘虽在赶他,口气却不若言语那般不近人情。
      看这小子明明一副快中暑的死鱼样,还一心想着自己,怎么就突然有些不忍心了呢。
      应念别的不会,察言观色的工夫却是一流,听出焚尘语气里对自己的关心,偷笑着挨着焚尘坐下,还故意挪了挪身子,与他贴得更近。
      把玩着那柄焚尘从不离身的扇子,应念好像发现什么新鲜物事似的,叽叽喳喳道:“喂喂小尘哪,你的扇坠好特别呢。”说着又举起墨玉扇坠对着日光看起来,“这块玉润泽剔透,墨色中还带了点点星光,一看就是个宝贝,真漂亮!”
      焚尘闻言脸上突然一冷,一把将雪扇夺回,哂道:“一块破玉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完了便不再搭理应念。
      应念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搞得莫名其妙,只好恹恹地出了船舱,去找清弦起来准备回城。

      三人在城中一家小酒楼用了午膳,便一刻不停地往目的地——许府行去。
      经了门口的下人回报,便由着几个小厮领进了大堂。
      许关早已在上座候了,见客人带到,便以手势示意他们在客席落座,并遣人奉上茶点。
      一番寒暄之后,清弦起身作揖道:“世伯,清弦此番前来,乃是听闻妙通兄的宿疾于年前得了奇方,治了三两天竟好了个七七八八,立时便喜不自胜,特来探望。不知妙通兄人在何处,可否一见?”
      焚尘一脸事不关己状,执起杯盖轻轻撇着茶沫,抬手将茶盏凑到鼻间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才轻轻抿了一口。
      许关老狐狸盯着焚尘的脸看了半天,暗暗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下一刻便换上了一脸虚伪笑容,对着清弦道:“通儿若是知道世侄千里迢迢赶来,必定要高兴坏了,老夫这就派人将他找来。”
      侧头吩咐了几句,待小厮退下,又笑容满面道:“老夫见世侄这两位朋友皆是一表人才,想必定是人中龙凤,通儿定想交识,不如就一起在府上小住段时日,如何?”
      应念完全没有危机感地东张西望,不愧是江南漕运龙头的府邸,若论起富丽堂皇丝毫不逊于长安那些贵胄人家。
      还未等清弦答话,焚尘放下茶盏,无谓一笑道:“许老爷客气,只是我们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便只好拂了老爷的好意了。”

      **********我是暴力娘亲来抓人了只好明天再来的可怜巴巴分割线************

      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
      许关伪善的笑容就此凝在脸上,眼珠转了几转,却并未将不快表现出来,只是抚着胡须悠然道:“无妨,但今日已近薄暮,想来也不合宜继续赶路,于外宿店倒不如就在府中客房歇息一晚,也好让老夫稍尽地主之谊。”
      “爹说的正是。云贤弟,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未聚,不好好把酒夜谈一场,为兄可不甘心就这样放你归去。”一袭浅灰长褂的许妙通说笑着走了进来,面上虽带了些大病初愈的羸态,却精神焕发,绝不似曩时那般弱不胜衣。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焚尘也不再坚持,向清弦微颔了首。
      清弦了然,一双眼弯作月牙状,起身笑着赔罪道:“大哥一言小弟哪敢不从,只不过大哥身子刚好,把酒就免了,还是赏月品花为妥。”
      焚尘饮尽最后一口香茗,撑扇附和道:“那今夜便叨扰了。”
      被无视了很久的应念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根本没有插话的份儿。颇为寂寥地盯着焚尘形状姣好的侧脸看了个出神,差点连哈喇子都掉下来。
      我们家小尘尘果然是天人之相,喝个茶都美得诱人,若是能就此推倒,唔,先给他宽衣解带……再这般那般……哦呵呵呵……
      被意淫的对象仿佛有所感知,转过头来,握着扇柄往应念额上重重一击,疼得满脸淫念的某人猛地往椅子里一缩,本就又圆又大的眸子里水汽四溢,委屈万分。

      用罢晚膳,众人便作鸟兽散,各自归房休息。
      许妙通兀自提着一壶清酒,摒开下人,闲庭信步地来到客苑,邀三人至庭院言欢。清弦见状一脸正经,嘀嘀咕咕唠叨其不能饮酒云云,反被许妙通笑骂一句“何时学得跟个老头似的冥顽不化”随即被拉出门外。
      焚尘以疲乏为由婉拒了邀约,应念则是对那些吟诗作对之事毫无兴趣,四脚朝天翻着白肚,躺在床榻上剔牙打嗝。
      待许云二人走远,焚尘单手支额,从案几上拿了一卷书,就着油灯研读起来。
      应念换了个姿势,侧卧着瞄了一眼焚尘正在看的书,《孙子兵法》,顿时无奈一叹。
      这些有什么好看,哪比得上自己房里珍藏的那些《男男春宫十八式》、《后庭任君多采撷》等等嘛,无趣!【作者案:望天,这些书名与纯良的本人无关。应念横眼:切,什么娘生什么儿子。】
      “小尘我好困噢,外边天黑黢黢的,我们也该安歇了吧?嗯嗯嗯?”应念在床上扭了半天,摆出个自以为很诱惑很鼻血的姿势,半眯着眼媚声道。
      难得有和焚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机会,色心不改的应念自然不肯错过。
      说不定……这般良辰美景,天公作美……今夜,竟能一偿夙愿?!
      “困了便自己先睡,我暂无睡意,想出去走走。”
      “喂诶……”难得焚尘主动要求将自己和他安排在同一间房里,竟然不是想做啥么……应念颇为费力地思考着,却未发现焚尘早已出了门。
      算了,反正这间屋子里也就一张床,长夜漫漫,总有机会的!
      应念如是想着,越想越甜蜜,越想越热血,越想越香艳,越想越…………龌龊。
      想着想着竟然很没用地睡着了。

      焚尘来到中庭,背手闲闲立于月光之中,夜风扬起他月白色的衣袂,翩然若仙。
      周遭夏虫低鸣,花染夜露。
      一道低沉的人声很突兀地自他身后响起:“公子晚上好兴致,不知可否请公子前往房内一叙?”
      仿佛早有预料,焚尘回首,扬起一抹寒气逼人的笑,道:“有何不可?劳烦许老爷引路。”

      进了前晚刚“夜访”过的那间房,焚尘一撩衣衫下摆,翘着腿坐下,一脸傲慢冷意,全然没了白天那般客套谦逊。
      许关砰地阖上房门,两眼冒火,满含怒意开口:“大胆贼人,速将沧鸾还来!”
      焚尘用扇柄抵了下巴,弯起嘴角,冷道:“许老爷何出此言?”
      许关突然一阵狂笑,双手抱胸,坐到焚尘对面的太师椅上,按下一个机关。
      “白天看见你这双眼睛便知道是你了,老夫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决计不会看错人。不过,你现在不承认也行,那就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再考虑要不要说也不迟,哈哈哈哈!”
      焚尘不屑地望了望周围墙上多出的箭矢,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箭头上隐隐还泛着诡异的绿光,想是淬了剧毒。
      许关又道:“你既能进到密室顺利盗得沧鸾,武功定然不弱,只是箭阵乃是高人所布,纵是你插翅也难飞了。快将沧鸾交出来,说不准老夫还能饶你条性命,哈哈哈!”

      下一刻,一样冰冷的物事便直直扔到许关脸上,他正待发火,低头却瞧见那块东西的模样,霎时脸色全白,两股颤栗。
      那是一块银白的令牌,层层烟波皓然浮于其上,明灭飘渺。
      “认得是什么东西了么?”焚尘站起身,走到吓得瘫软的许关面前,自上望着他。
      “烟、烟阙宫的……绝杀令?”短短一句话,许老头牙关抖了半天方才完整道出。
      “不错,九重烟阙,逆者命绝。”焚尘轻笑起来,声音却渐渐冰冷,“今次我便是来与你算算这笔旧账的。”
      “……你、你究竟是何人?!”
      “再让我来替你回忆一番如何?当年,你个卑鄙老贼趁我父母双逝,宫中人心涣散,琐事杂乱无暇顾及,竟然趁虚而入,重金雇人盗去我烟阙宫密宝沧鸾。怎么,想起来了么?”
      “父母……你竟是烟阙宫的少主?”
      “正是。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清楚明白。”
      刚欲出手取这老贼性命,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跪在焚尘脚下,颤抖着双手扯着他的衣摆,不断叩首。
      一声声重击发出的闷响在房内缓缓回荡,四周空气都变得冷凝。

      焚尘顿了动作,虚起双目一看,正是满脸泪痕的许妙通。
      “焚尘公子,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只是……爹爹都是为了我这废物的病,才会得罪了贵宫,作出这种不可原谅的错事……都是我,都是我拖累了爹爹,你要了我的命去,不要杀我爹,求你了!”
      许关见状,顾不上害怕,护在儿子身前,一把将他拥在怀里,两行浊泪淌下:“通儿,你病刚好,万不可这般伤身……爹老了,活不了几年了,死不足惜,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枉费了爹一片心意……”
      “爹!我不要爹死,娘本就因难产而死……如今再让我眼睁睁看着爹也为我送命,那是万万不能!就算让我苟活于世,亦难以为人!”
      焚尘冷眼看着这一切,难道也要让许妙通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么……
      那时候娘亲惨死,爹也跟着……留下一宫之众靠十几岁的自己苦苦支撑,面对江湖上数不尽的仇家,还要不停习武以防被觊觎宫主之位的人灭口……
      不堪回首的回忆突然涌入焚尘的脑海,他面上布满痛苦神色,渐渐卸了手中的力道。

      “罢了,沧鸾我带走。至于你这条烂命,不要也罢。”
      “多谢焚尘公子不杀之恩!多谢焚尘公子不杀之恩!”许妙通没想到焚尘竟会放了他们,连连叩首拜谢。
      “不!通儿,沧鸾不能给他,你的病日后万一有个往复,没了沧鸾还如何给你续命?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留下它!”嘶吼着,许关又起身往离去的焚尘追去。
      焚尘一掌打在许关胸口,后者喷出一口鲜血昏迷倒地。
      “这一掌是你爹应得的,我已手下留情,你且带他回去。还有,沧鸾解万毒从就没有复发一说,我保你不会再有性命之虞。往后……好自为之。”

      行至门外,却见清弦站在一边,默不出声地望着自己。
      焚尘淡淡看他一眼,继续往客苑方向走。
      清弦追上去。
      “妙通有些喝多了,我不放心便送他回来,路经此地,才恰巧听见你与他爹的争论声,我……”
      “嗯,知道了。”焚尘很是冷淡地打断他,明显不想再多作交谈。
      “焚……”清弦见他又要走,急急地唤他一声。
      “云清弦,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焚尘回头看着他,目光阴冷。
      清弦伸出的手慢慢垂下,看着焚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空茫的夜色中。

      回到客苑,已是万籁俱寂。
      焚尘并没有直接推门进房,而是舒了口气,背倚在门外静静望着繁星点点的静谧夜空。
      应念睡梦正酣,呼吸平稳绵长,偶尔夹杂着几下满足的咂嘴声。
      细听之下,他还在呢哝着含糊不清的呓语。
      “唔……小尘尘……再亲一下嘛……”
      焚尘头上顿时黑线无数,这小子,又在做什么春梦,对象还是自己。
      轻推门进去,走至床前拉了个凳子坐下,这色胚的睡相还真是差得可以。
      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焚尘将应念胡乱挥舞着的手塞回被窝,再替他掖好被角,撑着额头休息。
      应念的爪子又开始乱抓,最后摸到焚尘垂在床沿上的手,便捏紧了死活不松开。
      焚尘刚想拍开,却见应念秀气的小脸上漾开一抹略带羞赧的笑。
      “小尘……我喜欢你。”
      焚尘有片刻的失神。

      “我喜欢你……所以给我摸一下嘛……唔,好软好滑……”
      ……
      ……
      毅然决然地甩开摸着自己的咸猪爪,焚尘抬起一脚将应念踹到地上,任他撅着嘴陶醉地亲着冰冷的地板,自己裹了被子往床上一倒。
      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长老们似乎也颇为满意。明日,就该启程往南疆去了。
      蛊王么……看来会麻烦不少。
      焚尘看着在地上冷得发抖的应念,扯了他衣角提上床榻,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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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于是,许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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