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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心三
“参见上神。”
泽玉正要伸手将那张惨白的脸的主人揪上来时，一个白衣地仙走上前，对着她俯身一拜。
为地仙者，不是年迈力弱，就是资质愚钝之徒，但眼前的地仙仪态磊落，仙气虽浅但灵力外泄，泽玉原以为是哪个上神手下的准仙。
“你有何事？”泽玉问道。
白衣地仙名叫敬启晨，他笑道：“今日天气好，我出来晒晒太阳，不料在此遇到上神，特来问候。”
为地仙者，大多久居人间，有的甚至连仙京都没去过几回，所以遇到品阶高的上神泽玉，过来打个招呼也在情理之中。
泽玉对他礼貌一笑，忽然想起桥底下那张人脸，她再次去看时，桥下流水潺潺，只有彻骨的寒气和逐渐弥散的怨气。
泽玉上来时，敬启晨已经走了，她到觉奇怪，这地仙既有心攀附，为何不多说几句话就走了？泽玉也不管他，引仙肯定也是要不回来了，她恬着脸让谢景深请吃了一顿饭，这才慢悠悠的回象姑馆。
夜半时分，月朗星疏。
代郡城白日的喧哗远远遁去，整座城笼罩着一股朦胧的静谧，三三两两的鬼魅从黑暗中探身而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觅食，他们看见周身仙气震荡的泽玉坐在象姑馆房顶上，便远远的逃开。
泽玉把玩着一只小巧的陶色酒壶，里面的酒已经被她喝了个干净，她将酒壶举起，壶身在森白月华照耀下闪着莹润光泽。
一只鬼从桥底下缓慢的爬出来，她惨白的脸上有两道血红的泪痕，她形容十分畏缩，四顾无人，便缓慢的向前移动。
这只鬼前方的青石板上凝出一片白色仙雾，片刻，仙雾散去，一个神情默然的白衣男子立在其中。
那鬼惶然下跪，不住磕头，对白衣人十分害怕。
泽玉足尖轻点，向他们飞去。
下一刻，敬启晨豁然上前，挡住泽玉，这地仙倒是警觉。方才还老态龙钟的女鬼察觉到危险，急忙化为一道疾风，奔远了。
又让她逃了。
“你这是何意？”泽玉微怒。
敬启晨神情淡漠，与白日的殷勤截然不同，感知那鬼已经跑远才缓缓让过身：“上神抓她要做什么？”
“我抓她作甚？这等小事轮不到我来做，我只是奇怪你为何要放她离开？”泽玉问道。
敬启晨看了一眼泽玉，淡漠的眼中不乏赤/裸/裸/的打量，片刻他温声道：“上神随我来。 ”
两人一路闲行，敬启晨问了泽玉许多关于仙京的事，泽玉捡有趣的说了，看得出来这地仙在仙京待过，不过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这些年仙京的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改变。
地仙是品阶最低的神仙，自然是没有资格上仙京的，敬启晨为地仙之前兴许曾在仙京任过职。
出城，两人走进一座小村庄。
夜已过半，村中还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喧哗的人声穿破浓稠的黑夜断断续续传来。
敬启晨刚带着泽玉走进那户人家，暴雨紧随而至。这雨来得突然且猛烈，将原本附着在地上的灰尘扬了起来，片刻，又尽数被雨滴砸回地上，泛黄的雨水聚集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汹涌的水流。
泽玉和敬启晨捻了个避水诀，隐去仙身站在院中。
眼前这户人家分为三方，盖着清一色的三间木屋，最左侧的屋子边还有一间极小的破旧房子。正前方设着灵堂，厅里摆着一副漆黑的棺木，旁边坐着一些村民正在闲谈。
一个身披素缟的男子将手举在头顶，飞快的跑出来拿起放在院里桌子上放满元宝蜡烛的篮子。
里面的妇人传来几声咒骂，似在埋怨这恶劣的天气。
那男子泽玉倒是有些眼熟，不正是白天在桥上看到的那个哭泣的年轻人吗？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厅堂里的惨白灵幡被尽数吹起，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呼声，像是一个老妇人在大雨中忍声哭泣，这阵风带着一股子浸透骨髓的阴冷，厅中有几个妇人发出几声尖叫，男人的辱骂声紧接着响起。
厅中有十几个村民，有的被这一阵仗吓得畏畏缩缩，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正中央那副漆黑的棺木，有的胆子大，不以为然，仍在说笑。
“奶奶回来了！”一个七岁男孩站在人群中，忽然发声喊道，胖乎乎的小手指向漆黑的棺木。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惊，一个妇人当即甩了孩子一巴掌：“瞎说些什么！叫你去睡觉不去！”
巴掌虽轻，但七岁孩子觉得委屈，顿时放声大哭：“我明明看到奶奶了，她就坐在棺材上！”
泽玉微微瞥眉：“你不打算管管？”
敬启晨神色如常：“上神继续看。”
另一边，厅中的几个村民已经跑出来推辞回家，还剩三个样貌相似年纪不同的男人，三个妇人以及正在放声大哭的男孩。
年纪最小的康三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道：“娘，你已经死了，就好好的去吧，不要在折磨我们了。”
方才打人的妇人淬了一声：“你是病死的，又不是我们害死的，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淋漓。
康三跪在地上磕了很多头，一旁的康二康大也急忙过来焚香烧纸钱。
打人的妇人拉过抽泣的孩子，低声问道：“你奶奶呢？”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奶——奶，早就走了。”
泽玉和敬启晨就站在院子中，他们隐了仙身，那些凡人自然看不见他们，那鬼吓过他们后，慢慢的走到两人面前跪下。
泽玉看着跪在面前的老人，她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样貌，脸颊凹陷，面色发青，脸上两行血泪，一副怨鬼样貌。
泽玉问：“你为何要吓他们？”
老人脸上又流下两道血泪，周身怨气弥散：“我不是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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