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霏月

　　“小霏，过多两日夫人要上普陀寺礼佛，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吃过午饭，吴妈对我说。
　　“仆役们都会去么？”我心神一晃，小翼也能去吗？
　　“不是的，上次大小姐说寺内的素食味道不错，夫人也是喜欢得紧，夫人如今一心向佛，膳食多改了素食，这次我们去是向寺里的师傅学些夫人小姐喜爱的素斋。”
　　“哦……”我神色一黯，还是不能见面吗....
　　“小霏，这次府里的少爷们也都会去，你跟三少爷交情很好？”
　　我抬起头望向吴妈，吴妈的神色中竟带有担忧。
　　“只是平日碰面的次数多，他也喜欢我做的菜，一来二去就熟了。”我回道。
　　“还是不要过多接触的好……”吴妈看着我，语气忧虑。
　　“干娘，我知道的。”我笑笑。
　　虽然不知道吴妈为什么那么不希望我与三少爷扯上关系，或者是说……跟这相府扯上关系，但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断不会害我。难道这相府真的波澜暗涌？而且一名厨娘，为什么也那么敏感，在相府当差十六年，能占据一席之地，无荣无辱，是易是难？这具身体虽然才12岁，但心智却远远超过，也不是傻子....
　　只要有人对我好就行了……心中又瞬时开朗起来，跟吴妈那么久我也知道她是真心待我，这就足够了啊……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好孩子……”吴妈过来搂住我，“过多几年你也大了，到时候出府寻个人家嫁了吧，你长得娇俏，找个勤快老实的不难，也不怕饿着肚子，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来看看我这干娘，我便心满意足了……”
　　“干娘！小霏并不想离开您……”眼眶有些发涩，这三年来，干娘时时照拂着我，我听别的管房从乡野人家出来的奴婢仆役会给给欺负打压，小翼虽然聪明，但也是十分骄傲的人，一点委屈在他看来是放大了十倍百倍的事，在唐家时他是少爷，是将来的一国之将，连爹娘都很少拂了他的意，现在却沦为低眉顺目的吓人，这让他，情以何堪？我曾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然而三年来却没听到什么风声，一直风平浪静，小翼，忍得十分辛苦的吧……
　　“这相貌若是长在大户人家那该多好啊……”干娘怜惜得擦去我脸上不知何时滴落的泪水，“若是长在大户人家，定是能找个俊俏有才的公子哥结为良理，那该多好……”大户人家么？我心中酸涩，冷嘲一声，过去的唐家小姐，今日的相府丫鬟，难道我真的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当初我入相府之前我发誓了什么？无鸿鹄之志，只求小翼与我的平安！
　　如果真的要去争夺，真的要去取回，还能平安吗？
　　吴妈见晓霏不说话，以为真的在想她的出身不好自怜自艾，又笑着说：“到时候你出府，干娘给你置办一副嫁妆！再怎么说在相府那么久积蓄还是有的，定不会叫那些人家看轻了去！你平时那么节省，莫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寸嫁妆钱？”吴妈打趣道。
　　“干娘！”我微嗔道，假装脸红害羞的样子，干娘，你说的话对一半错一半，相府要出，但我是出去逍遥自在，绝不会出去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会带着小翼离开这个齐城重新开始生活，在这个时空到各地游览，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而实现这一切的重要条件，就是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

　　宝马香车，金鞍银勒，相府夫人的出行肯定是豪华奢侈，主子奴仆加起来八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目的地便是百里之外的齐国之颠上的普陀寺。
　　一路上的走向普陀寺的人很多，有的是真心前去礼佛，有的则是凑热闹来看相府车队的，无论如何，这八十多人的队伍实在备受瞩目。队伍后三两成群地跟了些百姓，眼中流露的是赞叹和羡慕，而相府的仆役此时的脸色又多了些骄傲和自豪。
　　就算是高门大户，下仆就是下仆，再怎么也比不上自由之身的百姓人家……我望着三三两两指点议论的人群，心中涌出对自由更多的渴望。
　　走走停停总算来到了普陀寺,寺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普陀寺是齐国齐城的第一大寺，连皇帝也是来这里礼佛参禅，乞福求天的，普陀寺的香火一直旺盛，经常有各处僧人到此来交流佛道，讲经论禅，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今相府夫人的到来令其越加热闹。
　　一行人刚入寺庙，庙中的主持便迎了上来，身披青傧玉色袈裟，笑容亲切有礼却不显谄媚奉承，微笑道：“老衲恭迎夫人多时。”
　　大夫人来到连忙上前：“大师多礼了。”
　　一行人天王殿前，百姓自觉地往两边后面靠近，大夫人望了望殿上的金身佛像，满面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嘴中喃喃，不外乎是乞求上天庇护相爷和府内的公子小姐们，我注意到他提到云秋这名字的次数尤其多，甚至超过了傅相名讳的次数，不由对这位母亲生出怜悯来，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大公子的身体却一直孱弱，而且对任何人，包括对他的父母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乞佛之后又开始念起了经文，旁边有许多僧人也一同喃念，等到我头昏眼花脚步浮沉的时候，大夫人终于起了身，一行人又缓行着往《清心斋》走，是午膳的时间了。
　　越往寺庙内走越是冷清，除去了喧嚣吵杂的人群，这里也是个春色满园，绿意青葱的好地方。
　　用过午饭我继续心不在焉，刚才看着庙里的厨师炒菜，也并没有比府中差多少，甚至没有府内的菜食那么精细，只是多放了一种庙内特制的配料，令清淡的素食尝起来更添清甜，跟师傅讨了些来，这次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大夫人仍在禅房听大师讲经，我望了望黑压压一片低眉垂首的下仆，心中暗叹，眼睛瞄了瞄后面空荡荡的后院，脚步一退转身跑开。
　　一边抚着杨柳垂丝一边感慨，两个相距不远的地方空气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刚才只能感到压抑沉闷，现在心胸豁然开朗，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边旁算着今后的道路。
　　“姑娘请留步。”身后一声温和的声音使我脚步一顿，转过身，望向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眉毛灰白的僧人，他只是微笑地站着，年岁已高眼中却没有老年人眼中应有的浑浊，反而清澈明亮，温和的声音使人感觉亲切而不失威严。同样是僧袍在身，却单单另人感觉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我不由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敢问姑娘从何而来？”大师话刚一出口，稍远处传来吴妈的喊声：“霏儿，走拉！”我一愣，对着大师微微俯身：“小女是傅相府中的丫鬟，小女先行告退。”
　　跑到吴妈跟前，看到吴妈眼中带有责怪，忙晃了晃她的手低声讨饶：“干娘，我就是闷得很，一个人到处走走！”
　　“你这孩子！”吴妈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到处找你！快走吧，夫人快起身回府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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