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西

　　我穿越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便清楚这不是我原来的世界。这雕花的木床，古色古香的摆设无一不在提醒我已生在异乡的事实。
　　大脑有点迟钝，我也懒得去想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我在床上呆坐了半响，然后慢慢躺了下去，接受了现实。
　　我在那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母亲也早就去世。我盯着床板看了很久知道双目开始发酸才轻轻闭上，心中却忽然涌上一股苦涩感。反正我在不在，那个人，那个人的话也不会……猛然间一连串的画面从我脑中飞速闪过，一个接一个不断轰炸着我的神经。我有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拼命喘息，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乱挥，企图会抓住什么。失去意识的瞬间，我看到那个人向我伸出的手……
　　再度恢复意识时，似乎有人紧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着话。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用几乎是恳求的口气说：“沐川，沐川，你别吓娘啊！娘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快醒来啊！”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我努力想睁开双眼看看这个女人。只要一点就好，只要有一点像就好——母亲。

　　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奶奶嫌她生了个女孩，处处看她不顺眼，差点将我们赶出家门，而父亲却在一旁默不作声。我不知道母亲为了留下来答应了什么，奶奶并没有过多为难我，只是让母亲一个人担负起全部的家务。母亲尽量把奶奶的刁难做到最好让她无话可说。于是奶奶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越来越过分，吩咐母亲做事的下一秒就责备母亲动作太慢，常常向母亲动起手来。我经常在入夜后看见母亲拖着受伤的腿去热残羹剩饭充饥。
　　得知父亲出轨的那天，母亲仿佛失掉了全部的力气，呆坐在地，任由奶奶辱骂。我再也看不下去，冲出去为母亲说话。还没说几句就被父亲一巴掌打倒在地，奶奶的打骂随之而来：“狗东西，不得了了？贱女人生的溅钟，还敢教训我？会的不耐烦了吧……”
　　奶奶的骂声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伴随着母亲的哭喊求饶显得格外刺耳。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已经疼到麻木，直到最后父亲才用极慢的声音开口制止。
　　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母亲就是这样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只要你醒来……妈妈只要你……”我其实听得到，那我并不想回应。
　　醒来后不久，母亲便被告知我患上了自闭症。

　　什么东西落在我的手上，那么烫那么烫，我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忽然手上的温度抽离了，我听到那个女人用疯狂的声音尖叫着，一如当日求饶的母亲。“你们还来干什么？还嫌害得沐川不够吗？滚，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尤其是你，你这个贱人……”
　　“住口！”
　　我睁开双眼，正好看到那个男人狠狠的给了女人一巴掌。她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另一个女人则哭得梨花带雨躲在男人的身后，他身边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冷冷地看过来。

　　“诗岚，你冷静一点，不关静柔的事，为什么你总是和她过不去呢？沐川中毒我们都很担心，但你……”男人话还没讲完，女人就愤怒地从地上跳起。“天香堡善医药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保这个女人没有一星半点丹药，你就护着她吧，总有一天我会死在她手上，你就等着……”“娘。”
　　女人硬生生将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呆呆的回头，看向靠坐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少年。
　　不可能，她亲眼听着他的心跳声消失，亲眼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怎么可能…没死吗，没死吗？还是上天又在和她开玩笑？她承受不起的，她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她…也会哭的……

　　我看见女人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竟是处在绝望边缘的无助，将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心中一痛，母亲……
　　女人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和母亲的柔顺不同，她有着倔强的眉眼，但此时的目光竟像极了母亲。我努力让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娘……”

　　方诗岚觉得他都快疯了。北冥岩算什么，兰静柔算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活过来了！她猛地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沐川，你吓死娘了……”神啊，如果这是梦，就别让她醒过来了……
　　昔日的武林盟主之女放下了所有尊严在儿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任由她将我拥住，一言不发地任她哭湿我的衣衫。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但还好，除了那个，其他没什么异常。
　　这副身体不是我的，从性别就可以判断出来。
　　看了刚才拿出，我大致也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笨女人！要不是刚才我出声阻止她，她还说不准会说出什么只会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呢。心里这样想，行动上我却将她紧紧拥住。
　　我的……母亲。

　　“沐川，你，醒了？”男人像是刚刚回过神来，脸上全是惊喜，一边说一边向床边走过来。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床上的少年便开始拼命挣扎着向里退去。
　　“沐川？”男人被迫停下脚步。
　　方诗岚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好不容易安抚住少年，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声音问道：“怎么了？告诉娘，没事的。”
　　怀中的少年半晌才露出脸来，用沙哑的声音怯生生地开口：“他们，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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