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

作者:∽柳如是∽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三.

      一九二一年,我回到上海这个地方。有很多人说上海的每一天就像一年,但时隔七年,我却感觉上海没有任何的改变。
      半年之后,我在码头又见到了阿其。当年那个小帽头长大了,若不是他还依然穿着那个可笑的对襟马甲,我大概认不出他来。我后来才知道当时他刚从洪门冥堂出师,他被你送去过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冥堂出来的人我见的很多,我的手下大多出身那里,这不稀罕。让我不明白的是他的眼睛。为何依然清澈?一如当年我们初见。
      你们浦江商会喜欢施恩,尤其是你常力雄。那一天阿其是替你去“安抚”刚被你以德报怨的两个穷兄弟。他们叫阿其作“余老板”,阿其赶忙推辞,说他是小字辈,被人听到会误会,让他们和大家一样叫他“阿其”。那两人不敢,说道:“怎么也要称呼一声‘其哥’。”阿其佯装不快,却捱不住笑,还叹了口气才抬头说:“行。”当时我就在想在这如今的上海滩,在上海滩的洪门,在你们浦江商会,居然仍有这样单纯的连怎样掩饰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常力雄,为何天都助你,让你得了这样的人?
      再见到阿其又是一年之后,他开着车子,换上了西装,真正变成了一个富家少爷的模样。他身边坐着一个很貌美的姑娘,那个姑娘不说话看着他,我就看得出她喜欢阿其。但是阿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三个月,阿其带人截了我们青寅帮的一船货物,那一船货数目并不多,但是青寅帮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损失。父亲派了帮里二十个精英带领近百人护船,可船只连码头也没能离开。
      常力雄,你确实培养了一个好接班人。
      十年以后,你和父亲的位子是否会由我与他来取而代之,要我与他一同站在上海滩这个舞台上,重演一出悲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可晚一点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一晚阿其没有认出我。
      若没有你的这一变故,阿其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记起当年的子长,他只会认得青寅帮的邹寅。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明白自己逃避的可笑。
      常力雄,阿其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救你,流着血倒在地上,一步一步爬过了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浦江商会里有很多人会为了你去死,但是阿其他不仅会为你死,他还会为了你而活。
      你没有死在我的手里,我很庆幸。

      初升的太阳已经亮出了几丝光辉,邹寅缓缓抬头看了看天空,从墓碑旁站起了身来。
      两个手下远远见到他起身,便迎了过来。邹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过来。
      “常爷。”邹寅回过神来,摘下帽子,向着常力雄的墓碑站定,低声道:“不管我们青寅帮和你浦江商会究竟有多少恩怨,子长自幼一直很尊敬您,但是直到今天,子长才能真正开口叫您一声“常爷”。”
      后面的话,邹寅说不出口了。
      他自认有这个能耐替常力雄照顾尚不够成熟的余其扬,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已使他无法将这个愿望化为诺言。
      邹寅向着常力雄的墓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墓园,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让你买的薄荷糕买了没有?”邹寅微笑向小厮问道。
      “买了买了,周记买的。”小厮连忙答应,“少爷要去哪啊?”他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薄荷糕。
      “去医院。”

      “又是你。”
      何立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邹寅一回,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来看看阿其。”邹寅看了他一眼,径直就往病房里面走。
      何立侧身一拦,冷冷道:“这里不许外人随便出入,您请回吧,邹公子。”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邹寅一笑,道:“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浦江商会,让不让出入恐怕你说了也不算。”说道这里他仔细看了看何立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什么,故意挑眉道:“再说我和你们余少爷是故识,不是什么外人。”
      何立冷笑了一声说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我跟阿其从小一起在一品楼长大,做了十几年兄弟,怎么从来没听说他有你这么一个故识?”
      跟着邹寅的两个手下闻听此言,高声道:“怎么说话呢你?你知不知道这位爷是什么人物?说出来吓掉了你的大牙!”说着上前来就要推搡何立。
      邹寅伸手一格,架开了两个下人。
      何立怒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不就是邹震天的儿子么?不要说他!就是邹震天也不敢到我们浦江商会的地盘来胡搅蛮缠!”
      “何立!干什么呢?”病房中五爷听到了动静,推门走出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一抬眼看到了邹寅,五爷笑了笑:“我说呢,原来是邹少爷来了。”说罢回身虚掩了房门,拍了拍何立的肩膀道:“何立啊,你不是忘了师爷叮嘱过你什么吧?邹少爷来了就是客,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失礼?”
      何立还想反驳,五爷一皱眉,瞪了他一眼,将他后头的话瞪了回去。
      何立恨恨看了看邹寅。的确,师爷头先早就叮嘱过——不论是去拜常爷还是来探阿其,只要是青寅帮的人来了,不得冲动,不得无礼。虽然现在全上海的人都认为常爷的死跟青寅帮脱不了干系,但是无凭无据。青寅帮一向和浦江商会在上海呈鼎立之势,两帮明争暗斗,但从没有在场面上扯破脸。常爷一死,浦江商会群龙无首,处境极为不利,切不可在此时做意气之争,与青寅帮发生任何不必要的冲突。
      想到这里,何立咬了咬牙,硬是压下了对邹寅那十二分不满。
      邹寅看着何立一笑,抬手摘下了帽子,转向五爷微一颔首,道:“五爷,早。”
      五爷瞅了邹寅一眼,不卑不亢的也是一点头,道:“邹少爷客气了。”
      邹寅问道:“小弟本来早该前来探望,只是家父身体不适,帮中有些事物不得不代为处理,是以拖到今日才来。不知道阿其伤势怎么样了?小弟很是挂心。”
      五爷听他这两句话说的有礼,心里头倒是顺了几分,答道:“大夫说不十分要紧,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一直昏睡着不醒。昨晚儿本以为是要醒了,谁想到折腾了半宿,又咳又喘,人还是不明白。一直到快天亮这才踏实睡下了。”
      邹寅沉吟了一下,道:“小弟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
      五爷又把邹寅上下瞧了一瞧,道:“邹公子对我们阿其倒很是上心啊。”
      邹寅低头一笑,没有答言。
      “那就请吧。”五爷说着,轻推开病房的门,招手叫里面几个服侍的小厮出来,又道:“正好,我跟何立忙了一宿还没吃东西,现在去吃个早点。阿其就麻烦邹少爷代为照看一会。”
      “五爷!……”何立见五爷拉着自己便走,急忙一把拉着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心道怎么能让这个人单独留在阿其病房里?阿其现在重伤,万一他心存不轨,轻而易举就可以害了阿其性命。
      五爷怎会不知道何立的意思,只看着邹寅道:“何立,没什么不放心的。正如邹少爷当日所言,他要是真的想害阿其,那天只要放着不管,阿其就足以被你摇晃死了。”
      “五爷……!”何立让他说的一窘,后面的话也憋住了。
      五爷却正色道:“我想着,邹少爷也不会存害人之心。再说邹少爷是个聪明人,就算他真的存了这个心,谅他还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必要在节骨眼上——做这样的不明之举。”
      这两句话五爷说的十分不客气。何立看了看他,知道他在和邹寅争个气势的高低。
      “来人!”五爷唤道。
      一色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闻声,从医院病的各个走廊里拐了出来,集结在余其扬的病房门外。邹寅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浦江商会真的安排了这么多人来保护余其扬。据他所知余其扬虽是常力雄的义子,但毕竟是最小的一辈,在商会的地位应该尚不足此。
      何立此时也有些佩服邹寅了。混过门道的人都看得出,此时涌上来的这些保镖们手都插在兜里,扣的是枪。情势略有任何变动,他们随时可能掏枪出来把邹寅射成筛子。这个人怎么还能这么镇定?那日何立从邹寅手里接过余其扬就直奔了医院,没能目睹邹寅是如何面对着数十管子弹上了膛的枪口,面不改色的说了三句话,就头也不回踏出了浦江商会。
      “你们就守在这里,听着邹少爷的传唤,知道么?”五爷瞥了一眼邹寅,“邹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别跟我们客气。”
      “少爷……”邹寅的两个跟班沉不住气了,战战兢兢的问道。
      邹寅脸上依然停着微笑,说道:“多谢五爷。小弟只是想看看阿其,想不到让五爷动了这么大的阵仗,罪过了。” 说着,抬手从小厮手里接过了那油纸包的一小打薄荷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又道:“五爷还没吃早点?小弟给阿其买了点薄荷糕,要不五爷一起尝尝?”
      “不必了。”五爷不再看邹寅,转身走开。
      邹寅拿眼角瞟了瞟五爷的背影,也不再去看迅速合拢在他身后的黑衣保镖们,回身径直推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很闷热,邹寅一踏进来就不禁皱了皱眉。想何立这个傻子只知道病人吹不得风,却不知道如此憋闷的房间会让病人更难受。
      走到窗边,邹寅小心翼翼推开了窗子,一阵微风流入,吹的人皮肤酥麻麻的痒,带来一阵清气。邹寅在窗边站了一下,究竟觉的风有些硬,于是将两侧窗帘放下,轻轻拉上。
      又是初夏。
      邹寅仰头呆呆的望了一刻天空,这才转过身来。病床上的余其扬双目紧闭,躺的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身上换了医院的白色衣服,整个人像是融进了床上那一片雪白,只看得到眉目如画,静的慑人心魂。
      邹寅看着看着,那静谧仿佛真的有无形的力量,将他一步一步引了过去。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邹寅微眯起眼注视着余其扬的侧脸,看到他的眉心是舒展开来的。从前见到他,总觉得他眉间有一团化不开的愁,不用皱眉也让人跟着忧郁,不用开口也让人明白,他心里有一个解不开、放不下的结。
      阿其,你在心里放着什么?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你的脸上才能没有愁容?
      那一刻,邹寅有那么一点希望让余其扬永远这样安睡着不要醒来。
      余其扬垂在床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薄窗帘,在寂静的房间里撩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邹寅看到余其扬很慢睁开了眼睛。没有再颦眉,没有呻吟,没有迷茫,慢慢的、清清楚楚的张开了双眼。没有一个病人清醒之初大多会有的痛苦神情,倒像是午后小憩片刻之后,悠闲舒服的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仍是那么深而清澈。
      余其扬睁开眼睛之后向着天花板愣愣的出神了一小会儿,这才转向了床边的身影。他的头脑还不十分清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如大梦初醒,带来一种舒适的疲惫,让人不舍得醒来。
      “你……是……”余其扬微微张口,数日的昏睡让他的声音有些不听使唤。
      窗外的朝阳映的屋中一片暖暖金黄,在窗帘的遮挡下多了几分温柔。邹寅的身形纤长,逆着光线有些看不清楚,只看到他微长的头发垂在肩上,侧脸被阳光勾出融融的一圈轮廓。
      “阿其,我是子长。”邹寅低沉的嗓音柔声道,“我来看你了。”
      “……子长?…”余其扬微闭了闭双眼,似乎有什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邹寅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言语中带了三分戏谑道:“是。在下姓邹,单名一个寅字,表字子长。十年前你为了掩护一个学生脱身,惹上了军队,没地方躲,最后跳进了我家的院墙。怎么?小帽头不认得我了?”说着,他抬手轻轻摘下了眼镜。
      眼镜的边框随着他的动作在额前的碎发上划过,像是一把瑶杖挑开记忆的帘幕,一九一五年那个夏天的颜色像流水一般,流淌在了余其扬的眼前。
      “啊……”余其扬了然的应了一声,唇边勾起了一个不自禁的笑容,慢慢的轻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红砖墙里……那个小书呆。”
      邹寅笑了起来,没有回答。
      “你回来了……”余其扬微笑道。
      “恩,我回来了。”邹寅点了点头。
      一时无声,胜却千言万语。

      这种感觉太熟悉,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旧这样熟悉。只要在这个人的注视之下,余其扬就会感到一种出自心底的踏实。
      这一刻他没有记起浦江商会,也没有记起常爷。他忘记了余其扬余少爷,忘记了上海,脑中好像只剩下那个夏天里红砖围墙的颜色,那是他二十余年以来唯一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必担忧,什么都不曾害怕的简简单单的日子。虽然只有短暂的几天,但却是他记忆里美的如画的一章。对一个自幼孤苦,险些饿死街边,最后生长在帮会,成为了杀手的人来讲,这一章如画诗篇成为了他永远的奢求。在那些简单的日子里,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度过。他甚至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想不起他的长相。那个人像是画卷里点睛的一笔,如今在十年之后同样的初夏里,在朝阳的映照下鲜活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身上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有?”邹寅的声音压的很低,仿佛怕稍微大声就会吵烦了眼前的人。
      这句问话却霎时将余其扬的思绪勾回了现实之中。
      余其扬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下来,他怔怔看着邹寅。邹寅看到那一片愁容回到了他的眉间。
      “那天也是你救了我……?”余其扬微颦起眉,尽力的理清自己一片浆糊一样的头脑,回忆着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邹寅不易察觉的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一旁。
      余其扬的目光猛的跳了一下,整个人紧张的就要翻身爬起。“啊……”胸口一阵牵拉的剧痛让他抑不住呻吟出声,无力的跌回了枕上。邹寅本能的伸手去扶他,却被蓦然射来的两道难言其意的目光逼了回来。
      “常爷他…怎么样了?”余其扬无力再起身,只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咬牙勉强问道。
      邹寅两手一松,身子慢慢坐回了椅上。
      “他死了。”
      感到床上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却迟迟等不到他难以置信的第二次疑问。
      “他死了,常力雄死了。”邹寅再次说道。
      说罢,反倒像是他自己而不是对面那个人承受不了这个现实一般,邹寅忍不住抬起了头,他看到的不是惊讶也不是悲恸,而是一片骇人的冰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邹子长……”余其扬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青寅帮帮主邹震天的儿子。”
      余其扬冰冷的语调让邹寅心中泛起一阵失落的寒意,冷漠又回到了他的面容上。
      “是。”邹寅淡淡答道。
      “是你们青寅帮做的……?”余其扬虚弱的没气力把话说完整,眼睛却一分也不甘示弱的死盯着邹寅。
      邹寅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稍稍向后仰了仰头,道:“我若说不是,你会相信么?”
      余其扬看着邹寅,仿佛要把答案从他的眼睛里抠出来一般。邹寅坦然望着他,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余其扬的气息越来越急,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双唇又苍白了下来。
      半晌,余其扬转开了目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你出去……”
      邹寅心里一恸。他在余其扬的声音中听到了没能忍住的颤抖。
      “阿其……”邹寅的声音软了下来。
      “你出去。”余其扬固执的把头转向邹寅所在的反方向,他没有气力去抬手捂住眼睛,也没有气力翻身过去,只有侧着头颈尽力把自己的脸向松软的枕头里埋去,暗暗咬着嘴唇抑制着涌上眼帘的泪水。
      邹寅看着这样的余其扬,一时间搜肠刮肚竟是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得出来。刚刚还像要吃人一样盯着自己的这个人,此时整个人似乎沉在了雪白的被褥中瑟缩着,像个孩子一样的单薄无助。
      “阿其,”邹寅看着他因为艰难的忍耐而微微颤动的双肩,心中一阵难受,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床的另一边,拿起那包薄荷糕。“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薄荷糕,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但是……刚才在门口问了护士,她们说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我先放着…明天我再带新鲜的来。”
      邹寅一边说着,一边翻起床边柜上一只干净碟子,打开油纸包,把里面的糕点一块一块取出来,摆在碟子里。
      “……你出去。”良久,余其扬第三次说道,这次没有颤抖,也没有犹豫。
      邹寅没有再答话,轻轻从床尾拿起了自己的帽子,轻轻的走向了房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何立正从楼梯上来。邹寅没说话,默默的侧头戴上帽子,走出了房门。
      何立看了他的身影一眼,也没有去拦他,只急急走进了病房,却愣住了。
      他看到余其扬闭着双眼,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两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头颈在枕上微微向后仰着,泪水像是没有意识的从他脸上滑落,迅速打湿了枕头。
      这是何立第一次看到余其扬掉泪。过去的日子,重病、饥饿,被人毒打,险些死在街头也好,在一品楼伺候“倌人”,被世人辱骂做“小龟”也好,洪门冥堂里那些非人的生活也好,都没有能使余其扬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他眼中的泪水就像积郁了多年终于决堤一般,失控的流着。
      别人不明白,何立不会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什么都能忍的下去,全都是因为有常爷。常爷就是余其扬的天,常爷走了,就是他的天塌了。
      何立走到了床边,看着这样的阿其让他的心里慌乱到不知所措。他想起了小的时候在一品楼,有一次两个人挨了打,他哭着问阿其为什么不哭,阿其说:“天不够黑,不敢哭。”想着这句话,何立抬起手来轻轻蒙住了余其扬的眼睛,尽量平静的说道:“哭吧阿其,大伙儿都哭过了。现在很黑了,你哭吧,不要紧。”
      何立看到了余其扬双肩轻微的抽动。
      “何立哥……”余其扬费力的开口说话,却带出了一声抽泣,“常爷真的…走了?”
      “嗯。”何立鼻子一酸,险些也要落泪。
      他宽厚的手掌下,余其扬失声痛哭。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44664/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