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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怪他报错仇
醉仙楼自从上次出了事儿之后便停业了一阵子,这两天才重新开张,但生意显然不如出事前的好。现在已经是饭点,但大堂里面仍旧空了一小半的位置。
不过阮烟罗没有什么顾虑,虽说厨娘做的菜已经不放辣椒了,但这些菜本就是冲着辣味去的,去了辣椒也不怎么好吃,比起醉仙楼的厨子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惜对面坐了个举止端庄的苏子吟,阮烟罗只能吃得收敛又克制。
所谓收敛又克制的吃法,就是趁着没人讲话的时候赶紧捞菜。捞菜的分量不能太大,不仅不雅观,而且可能会落下,当然也不能太少,不然捞菜的频率太高,也坏了规矩;吃的时候嘴不能张的太大,血盆大口绝对会被礼仪嬷嬷打手,更不能张的太小,否则菜都凉了。
如此这般的小技巧,阮烟罗向来熟记在心。毕竟在阮府这几年,平时吃得也清汤寡水,只有在阮元洲宴请宾客的时候才能一饱口福,自然要不动声色地把平时缺的给补上。
苏子吟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对面的人怎么吃的,反正等他喝了口酒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甜皮鸭已经只剩个脖子和屁股了,倒是辣子鸡丁,端上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苏子吟:“……”
苏子吟:“你不吃辣?”
阮烟罗点了点头,嘴里咀嚼的频率半点没有降低。
苏子吟看了看她的脸,隐约觉得比先前瘦削了些。
“你为什么不说?茗儿院子里的厨娘可以匀一个给你。”
阮烟罗掩着唇打了个的小小的饱嗝,悄悄揉了揉鼓起的腹部,“昨天晚上好像某人还怀疑我陷害子茗。”
苏子吟摸了摸鼻子,“……我都请你吃饭了,这个能翻篇儿吗?”
阮烟罗瞥了他一眼,“半个月前,你好像还十分敌视我。”
苏子吟:“……”
阮烟罗放下筷子,“哦对,忘记了,一个月前,我还住在屋顶漏雨的破院子里。”
苏子吟:“……”
苏子吟给她夹了一块红糖糍粑,“你多吃点。”
阮烟罗:“……”
阮烟罗沉默地戳了戳碗里的糍粑,软软的糯米陷了一个小小的坑。
“怎么回事儿?”阮烟罗挑眉,“昨晚还怀疑我,今日便来赔礼,你知道了什么?”
苏子吟沉沉的视线在她面上停留半晌,才终于开了口,“苏子铃的镯子为何会在你手上?”
“好吧,”阮烟罗知道他也不会说自己知道了什么,无奈地答道,“她送我的。”
苏子吟皱眉,“送你的?”
阮烟罗直视他的眸子,“无论你信不信,苏姑娘去世的消息我都是最近才从子茗那里知道的。”
苏子吟眉头拧的更深了,“你当真不知情?”
“方才我与阮竹青的争论你也听见了,”阮烟罗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是故意在你面前做戏?”
苏子吟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子铃出事之后,我派人去阮府查探,所有的探子都报来,说是你将人推下水的。”
阮烟罗咬了咬唇,说实话,她这也是第一次知道苏子铃是因落水而死的,但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在苏子吟面前,如果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任何辩驳都是无用功。
苏子吟无声地看着她的面容,将她每个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他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件事与我无关,但我也拿不出证据,”阮烟罗思考无果,干脆坦白道,“你想怀疑便怀疑罢了,但若是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还请你不要妄下结论。”
苏子吟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那作为嫌疑人之一,你能配合我调查吗?”
阮烟罗点头,“知无不言。”
“那好,”苏子吟看着她,“你母亲的药方可曾被人惦记……”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止住了。
如果按照阮竹青的说法,阮烟罗似乎是因为柳氏才嫁到苏府来的,那她肯定不知道她那生母已经遇害,药方失窃,也多半不知道这些药方会去到哪里。
“药方?”阮烟罗不解,“除了我大概没人会在乎那些东西吧。”
果不其然。
苏子吟捏了捏眉心。
“但之前镜亮散的事情,你说的有道理,”阮烟罗又道,“这个方子虽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但也不那么容易得到,我娘亲身边遣散过不少丫鬟小厮,有可能是这些人泄露给你主母那边。”
“你猜的不错,”苏子吟道,“景南找到泄露信息的丫鬟了,但现在那人抵死不认。”
“但我不明白,这个东西是怎么精确地下到子茗的碗里去的?”阮烟罗道,“是醉仙楼有内应?”
“还没,”说起这件事,苏子吟似乎有些头疼,“醉仙楼的人也暗中查过了,没发现可疑之人。”
“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阮烟罗看着面前的菜,“虽然毒药无色无味,但摸上去是黏糊糊的,嚼起来有些像糯米那样,对于没接触过的人不太容易分辨,可我应该能分得出来才对……”她顿了顿,“我不确定是那天糕点吃得多,疏忽大意了,还是我的碗里压根就没有。”
“被那只狗吃到的也只是子茗碗里的菜……”阮烟罗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毒不是下在菜里,还能放在哪里才能让茗儿的碗里有毒,而你的碗里却无毒?”苏子吟问。
“直接下在了碗里?”
“可醉仙楼的人没查出问题。”
阮烟罗还在用力揉着太阳穴,一只筷子时不时戳戳碗里那只千疮百孔的糍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子吟无奈地看着她,“你要吃便吃,别没事儿戳来戳去的。”
阮烟罗动作一顿,突然猛地一用力,筷子直接把糍粑戳了个底朝天。
苏子吟更无奈了:“何必呢……”
他尾音还没落,就看见对面的人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头上的步摇晃得乱七八糟。
“筷子!会不会是筷子上!”阮烟罗绕过桌子,冲到苏子吟身边,拽着他的肩晃来晃去,脸色煞白煞白的。
苏子吟被她晃得有点懵,“什么?”
“吃饭的时候,有一件事很奇怪,”阮烟罗抓着他的肩,手指不断缩紧,“那个脸上带着月牙胎记的丫鬟,一直不停地在给子茗布菜,如果是她布菜的筷子上有毒,是她……”
苏子吟浑身一怔,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直直地站起身打断她的话。
“我们回去!”
苏子吟从头到尾,一直没有怀疑过府里的人。这些人都是他原来身边的人,陪了他至少有五年以上,苏子吟认为他们是可信的,尤其是他派到苏子茗身边的丫鬟。
这丫鬟叫月儿,是他以前从路边捡的,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他身边。苏子吟查过她的家底,干干净净,虽说手脚不怎么麻利,但至少人可信。府里就算有奸细,也不应该是她啊!
苏子吟一时有些慌了神,站在府门前的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先把府上所有下人召集过来,让他们整个府里都找一遍,”阮烟罗跟着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思路却很清晰,“最可能的地方应该是子茗自己的院子。”
苏子吟一怔,回过头,阮烟罗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鬓角的发丝还黏在脸颊上,看向他的视线却清亮极了,仿佛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
“你碰到亲妹的事情就慌了神?”阮烟罗擦了擦额上的汗,“冷静一点,就算月牙印是内奸,潜伏了这么久,也没道理今天就要行动。”
“你说得对。”苏子吟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再抬起头的时候,眸子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他叫来下人,让他们整府搜查子茗和丫鬟的下落,自己则带着一部分人去子茗的院子。
“你——”临走前,苏子吟突然转头看向阮烟罗。
“我不跟你一起了,”阮烟罗摇头,“兴许在别的地方,我也去找找。”
苏子吟抿了抿唇,视线有些复杂。
“多谢。”
阮烟罗心里有些数目,若是苏子茗不在自己的院子里,那多半会去她的院子。苏子茗很喜欢她养的那只狗,时不时要带点吃食去喂它玩。
阮烟罗脚步走得很急,安慰苏子吟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今天她和苏子吟都不在府里,若是要选动手的日子,多半会选今天。现在她只能祈祷对方不是要下杀手,而是像上次一样下个毒药。
埋头往自己的院子赶着路,阮烟罗突然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狗吠,霎时打了一个激灵。
整个府上就她的院子养了狗,这狗吠出自哪儿自然不必多说,然而这狗吠传来的方向……阮烟罗心底一沉。
是池塘。
苏子吟的府建的不大,但胜在精致,亭台楼阁,水池假山一应俱全。在苏府的正中央,就是那个小花园,花园里头凿了一座荷花池,约莫一人半深,池子上还有一座石桥。这池子离她的院子很近,她经常去那附近消食散心。
阮烟罗焦急地穿过鹅卵石的小路冲到池塘边的时候,月牙印丫鬟正在离池塘边两三步左右远的距离,她手上正抱着挣扎不已的苏子茗,似乎要把人扔进池子里。黑犬正用牙死死地咬着月牙印丫鬟的裙角,不让她靠近池塘边,旁边一直被她抱着的小奶猫不安地叫着。
苏子茗的手脚被绑住了,嘴也被布堵上了,只能呜咽地喊着,看到阮烟罗的一刹那,泪珠子便抑制不住地掉了出来。
阮烟罗也顾不得身边没人,撸起袖子便冲上前,一把拽住丫鬟的胳膊,死死地往岸边拽。她不知道这看起来瘦弱的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怎么也拽不动。急中生智,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戳向她的手臂,丫鬟吃痛地一喊,松了力气,才让她拽动了。
苏子茗趁机用腿一蹬她的胸口,挣脱了她的桎梏摔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阮烟罗松了口气,不管那个丫鬟了,赶紧把苏子茗往岸边拖了拖,扯掉她嘴上的布,松开她手脚上捆着的绳子。
“嫂、嫂嫂!”扯了布,苏子茗几乎是哭喊着出声的。
“没事儿啊,不怕,你哥哥也回来了。”阮烟罗努力地跟绳子做斗争,可绳结实在太紧了,她解不开。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刚刚才醒过来,就、就已经被带到这里了……”苏子茗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阮烟罗还想再安慰她几句,耳旁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狗吠,她抬起头,才发现那个丫鬟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她面前来了,一双眼里半分神采也没有。
不太对劲。
阮烟罗放弃了绳结,把苏子茗护在身后,还没站起身,胸前就被她重重地打了一拳。
“嫂嫂!”苏子茗一惊,看阮烟罗吃痛地蜷起身。
“我……”阮烟罗话没说完,小腹便又被她踢了一脚,整个人站都站不住。
“你,就你了。”
阮烟罗还没弄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后领就被人提了起来。
小黑犬高吼一声,猛地冲了过来,但兴许是幼犬的体型吃了亏,又兴许是刚刚一番纠缠已经耗尽了力气,丫鬟一脚就把狗踹翻在地,拖着阮烟罗就往池塘边去。
“嫂嫂!”苏子茗惊恐地喊着,企图能让阮烟罗恢复清醒。
但两击下来,阮烟罗痛得半点力气都没了,喉头一阵腥甜,再回过神的时候,身子已经一轻,污浊而冰凉的水很快触及到了皮肤,让她冻得打了个激灵。
完了。
她不会游水。
但比这更恐怖的是儿时的那场噩梦,让她浑身僵硬,连扑腾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声音都远去了,清澈而又耀眼的天空在她眼前逐渐被黑色覆盖,窒息的难受感觉涌了上来,她试着张开嘴,想要呼救,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缓缓沉下去。
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见了一声遥远又模糊的呼唤。
“阮烟罗!”
大概是幻听吧。
阮烟罗绝望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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