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韫才能负壮心

　　船在江上行了十多天，终于到达锦州城，在渡口停了船，众人下船。
　　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步回的伤好了一大半。都是皮肉伤，涂了药结了痂，好得也快。
　　浑清教锦州分坛早派了人来接，见多出一个人来，狐疑地看向多出来的疤脸汉子。
　　“姑奶奶的仆人，步回。”路湘湘如是朝分坛坛主陈寅介绍。
　　陈寅点点头，引三人前往分坛。
　　年账路湘湘去年就开始学了，但她还不大上手，于是黑耳又细致地教她怎么翻查，怎么对账。
　　学了一天，路湘湘只觉头昏脑涨。转眼看到步回悠闲地在院中嗑瓜子看话本，心里就不爽了，她也要玩。
　　步回看到路湘湘走出来，立马迎上去，贴心地送上茶水，边道：“湘湘，听说今晚城里有烟花灯会，我们去玩吧？”
　　“好啊。”步回这话正合她意。
　　于是当晚，步回跟着路湘湘在锦州街头玩耍，吃小摊看烟花，好不热闹。看到好玩好看的东西，路湘湘又都会买下来，路湘湘一路买，步回一路付账，不亦乐乎。
　　黑耳在后面看得不爽，趁圣女看猴戏看得入神时，拉过步回走到无人处，问道：“你不是说你最后的家当都给圣女了吗？你怎么还有钱给圣女买这买那？”
　　“呃！我上个月回去，发了月饷。”步回一愣，道，眼睛盯着路湘湘，不肯挪开。还好这银子他揣内衣袋里，才没有被水冲走。
　　“月饷？你是军人？”黑耳一愣。朝廷的人？
　　“看不出来吗？看来我伪装得不错。可惜杜太医给我易的容被水冲散了。”
　　“可你不是无极宫公子昭的护卫吗？”黑耳发现不对劲。
　　“呃，主子他……身份很多。”步回只能这样打马虎眼。
　　“蜀国是乾国的附属国，你来锦州，还差点九死一生，之前也在沧州查乱党，蜀国是不是要打仗了？”黑耳稍一推敲，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来查案查人的。”步回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瞎说。
　　“查人？查谁？”黑耳追问。
　　“尧三瑕。”步回也不瞒他。
　　“查他干什么？”黑耳不懂。
　　“我也不知道，上面叫我查，我就查喽。不过尧三瑕肯定有问题。”说着，步回把他受伤的原因跟黑耳说了一遍。
　　“还真是不寻常。”黑耳也蹙起了眉头。锦州他常来，尧三瑕也远远见过几次，真想不到这人如此深藏不露。“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陪着湘湘。”步回看见小姑娘左顾右盼四处张望，似在找人。步回连忙招手，边走过去边喊道：“湘湘，我在这。”
　　“你这样跟我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养女儿而已。”黑耳追上来忍不住嗤了一句，指责步回一连串的行为。想把这人赶走做他的正事去，别粘着他们圣女。
　　“你才养女儿呢！你个不懂爱情的石头。”步回忍不住扭头骂道。
　　“是啊，我就是在养女儿啊！”三十出头的黑耳坦然承认，“然而对你，咱圣女也只是觉得她多了个手下，多了个陪她玩的大叔而已。”
　　“老步，你们在聊什么？都不理我。”路湘湘终于冲出人群，跑到两人面前，吃着糖炒栗子，边问道。
　　“……”步回哑口无言。小姑娘第一次见他，喊的确实是大叔，现在也是老步老步的喊。果然，把他当上一辈。
　　不怪路湘湘不通情爱，只能说，路湘湘的生长环境影响太大。步回这个年纪的男子在路湘湘身边有很多，且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护法叔伯，大家都把她当女儿养，路湘湘自然也把他们当叔伯老一辈对待。而步回又确实长她一辈，她想不到别的感情，或者说还没反应过来，也很正常。
　　黑耳昼夜不息，快速把锦州去年的年账查完，要路湘湘回教。路湘湘自然不肯回去，拼命找理由。她还没玩够。
　　“账目查清楚了？”
　　“圣女放心，查完了。”
　　“我看看。”路湘湘装模作样地翻开一本账册，读了出来：“十月初八，买盐一千担，花费两万两。十月十四，买……”
　　“不对，什么盐这么贵，一千担两万两？而且，一千担盐，够一个城市的人吃一年了。你们分坛人这么多吗？需要买这么多盐？”站在门口等的步回听到，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走过来，拿过账册仔细查看。
　　“你怎么知道盐的价钱和一般用量？”路湘湘和黑耳异口同声问道。
　　“六公子曾查办过一个户部大官，我帮他找过线索和证据，知道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般价钱和大致用量。”
　　两人恍然大悟，想到了问题：“所以，有人贪污了分坛收入？”
　　“恐怕不止。一千担盐，月之恒真的拿得出来吗？就算他拿得出来，真的会给这么多给浑清教分坛？锦州知府就没意见？”
　　黑耳听明白了步回的意思，凝神倾听四周有无人偷听，片刻身形一动，闪身出了房间。
　　片刻后，分坛坛主陈寅被他从屋顶抓了下来。
　　“说，为什么偷听？”路湘湘挥刀架在了陈寅脖子上。
　　“圣女饶命，圣女饶命，属下交代属下交代。”陈寅赶忙求饶。
　　“老实交代，不然把你五马分尸。”路湘湘邪气一笑，踢了陈寅一脚。
　　“圣女饶命，圣女饶命，是属下鬼迷心窍贪污了分坛收入，属下愿意把吞的银钱都交出来，请圣女和护法饶属下一命。”陈寅扑倒在地上，赶忙磕头求饶，边道。
　　“只是贪污？”路湘湘疑惑，步回不是说可能不止吗？路湘湘看向步回，却见步回对她轻微摇了摇头。
　　“是属下财迷心窍，吞了分坛收入，想着平账，就做了假账乱写的。”陈寅赶忙道。
　　“好，你把吞的钱都吐出来，姑奶奶就放过你。”路湘湘看懂了步回的意思，对陈寅道。
　　“是是是，属下遵命。多谢圣女大恩，属下再也不敢了。”陈寅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认错。
　　事后，步回给路湘湘两人提议：“赶紧离开锦州，大摇大摆离开。”
　　“我不走，陈寅肯定有问题。”路湘湘不想放过陈寅。
　　“我知道。但是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得让对方放松警惕。”步回耐心地解释，“我们可以假意离开，偷偷地潜回来，跟踪陈寅，观察他平日言行和去处。只要他有问题，一定会露出马脚。”
　　“好办法。”黑耳点头，赞同这个办法。
　　路湘湘自然听他们的。三人第二天看着陈寅交出三大箱银子后，着人抬着银子，命人安排船只启程回教。
　　等船离开锦州城，行在锦州城郊外江上，三人悄悄潜水游到岸边，乔装打扮，返回锦州城。
　　可就在当晚，插了浑清教标志旗帜的船出了事。浑清教的船被一伙黑衣人突袭，他们杀了船上的人，运走银子，一把火烧了船。
　　黑耳得到暗卫亲信的回禀时，震惊得一掌拍断了一棵大树。
　　“圣女，护法，属下在暗处，看到领头的，是江湖。”暗卫禀告道。
　　“什么？江湖不是跳崖死了吗？”路湘湘震惊，且不信。她亲眼看到江湖跳的崖。
　　“属下不会认错，领头那人手里拿的是子母剑，江湖独有。”暗卫肯定地道，“属下跟随圣女追杀江湖一个月，绝不会认错他。”
　　“跳崖却没死？”路湘湘脑袋有点懵。
　　步回仔细回想孤月峰上的情形，突然想到，当时郡主有飞练去拉江湖，可他执意断练坠崖。莫不是，崖下有人接他，所以他才毫不犹豫跳下去的？
　　难道说，他们所有的计谋布局，对方都已知晓？
　　对啊，青云门也是这样，所有可疑人都逃了。寻星楼也是，重要人物都消失无踪了。难道，对方一直将计就计陪着他们玩？
　　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此神通广大，未卜先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黑耳，你带湘湘回浑清教。”步回抬头，看向黑耳，严肃地道。
　　“我不走，我要查清楚。”路湘湘咽不下这口气。她居然被江湖耍得团团转。
　　步回走上前，摸着路湘湘的头，温柔笑道：“湘湘，我爱你。”
　　“老步，你再发神经我打你噢！”路湘湘愤怒抬头，却见眼前一张脸放大，唇上一热。路湘湘一惊，还未动作，颈上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步回接住晕倒的路湘湘，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想到可能是永别，声音突然哽咽：“湘湘，你要永永远远像前夜一样快乐。”
　　黑耳还未从震惊、愤怒中醒过神来，就见步回把圣女递给他。
　　“带湘湘回浑清教。锦州的事，我来查。”步回看着黑耳的眼睛，交代，“湘湘就交给你了。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如果我侥幸不死，我就去浑清教找她，永永远远陪着她。”
　　黑耳明白步回的意思，现在的江湖很乱，无数危险潜藏在暗处，一不小心就会触发。浑清教休养生息了十年，不能被牵扯进来。
　　“保重。”黑耳打横抱着圣女，转身离开。
　　“湘湘，等我。”步回望着远去的人影，暗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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