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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烙印
月光下蓝忘机站了起来,抹额端正,发丝不乱,衣服也如往常洁白整齐。他一个纵身跃上了云深不知处的高墙。正是当初他和魏无羡初遇的那一段。巡夜的弟子见到他,行礼道:“含光君。”
蓝忘机点点头,足下不停,一路向寒室走去,步伐不乱,速度却是极快。
蓝曦臣听得脚步声从寒舍中迎了出来。
“忘机,深夜疾行可是有何要事?”
“兄长,我要找笛子。”
“什么笛子?”
“我要笛子。”
蓝曦臣和蓝忘机对话了一回合,突然发觉不对。面前的蓝忘机虽然望过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一身酒气,语气也如孩童一般。这绝对不是他熟悉的弟弟。
“忘机,你喝酒了?“
“兄长,我要笛子,魏婴的陈情丢了!我要给他找笛子!”
声音凄厉又无助,语带哀求之意。
蓝曦臣兄弟二人自幼可说是相依为命,蓝启仁是个好老师,但却不是好叔父。严厉有余,慈爱不足。蓝忘机自小和这个哥哥最为亲近,说蓝忘机是蓝曦臣带大的也不为过。
如果说端方冷肃的含光君会在什么人面前表露情绪的话,那也只有从小护着他的蓝曦臣了。因而此刻蓝忘机哀求蓝曦臣,他是万万说不出拒绝的话的。
思忖了片刻,蓝曦臣说:“好,你随我来库房取吧。”
蓝曦臣思量,现下蓝忘机已然醉酒,跟醉酒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不如就给他一只笛子,哄了他去,再带回静室休息便是。以免不从他再发了脾气生出什么事端来,平白惹了叔父生气。
于是他在前面带路,一路向库房而去。
进得库房,蓝曦臣便入内找寻笛子。嘱咐蓝忘机一人在库房入口处等候。
谁知无巧不巧,库房角落处摆放着当初射日之征时缴获的温家奴仆们的烙铁,门人们自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的宝贝,不值得好好收藏,随手扔在库房最外面架子的最低处。
蓝忘机目光看过去,突然想起魏无羡胸口处就有一道这样的太阳纹烙印,那是他救绵绵留下的伤痕,永远都消不掉。
魏无羡说过,那代表着他曾救了一个女子,这女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他。
不要!我不允!我不同意!
我不要你和别人有这样的羁绊!
是男是女都不可以!
若有这个疤就可以让人永远也忘不掉,那我也要有!
想到此处,蓝忘机拿起一枚烙铁,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心口狠狠压上去!
蓝曦臣拿着寻到的笛子从库房深处走出来之时,突然听到一声似乎是拼命克制也压抑不住的嘶吼,同时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他心头暗叫一声不妙,疾步向出口处走去。
只见蓝忘机瘫坐在地上,伛偻着腰背,双手撑在地上,似乎在极力忍痛,温家的烙铁就扔在一旁。从蓝曦臣站立的地方望去,蓝忘机的胸口还有一块焦黑,此情此景,蓝曦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快步向前扶起蓝忘机,叹道:“忘机,你这又是何苦呢!”
“魏婴也有一块这样的疤,我也要!”
蓝曦臣听罢一阵心痛,他这个弟弟,像足了他们的父亲,于感情一事单纯又执拗。魏无羡已死了这么久了,再深的伤痛这几年也该淡了。然而到了他身上,这压抑的思念和心碎却是历久弥深,怎能不使观者为之心伤!
蓝忘机说完这句就倒伏在蓝曦臣身上,却是怎么也不肯好好站立行走了。
好说歹说,蓝曦臣才把蓝忘机哄回了静室上药休息。这蓝忘机平日里一派肃然,雅正端方,醉酒后却犹如稚子。撒娇耍赖不说,嘴里还要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路上不知惊动了不少弟子,每个人看到这副样子的含光君都好像受惊了一般,纷纷避开目光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蓝忘机是被胸口的伤口疼醒的。他甫一睁开眼睛便觉胸口痛痒难当,一摸之下更是疼的几乎背过气去,低头望去胸口赫然一个太阳纹伤疤。他的清楚记忆只到昨日彩衣镇饮酒之时,之后便模糊了。隐约只记得做了个噩梦,梦到魏无羡身死,最后似乎是兄长送他回的静室。
云深不知处禁酒是对的,醉酒后竟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蓝忘机一阵后怕。但胸口多出的这枚烙印,他却并不后悔,甚至还有点满意。
魏婴,这枚烙印是为你而铸,你也永远不要忘记我可好?
想到自己昨夜醉酒后不知违反了多少云深不知处的家规,蓝忘机匆匆起身前往蓝启仁处领罚。
一路上遇到的蓝氏子弟看到他都像是他身上有什么毒物似的,行礼也是慌慌张张,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去,简直是对他避之不及。
蓝忘机一头冷汗,苦苦思索昨夜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人人见到他都是如此。
可惜及至到了蓝启仁处,他也没想起半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蓝忘机走进蓝启仁的书房,只见蓝启仁正端坐于书桌前,提笔疾书。
见蓝忘机进来,他抬眼扫了一下,视线并不在他身上停留,也没有停笔,果然还在气头上。
蓝忘机羞愧难当,撩起袍脚便跪了下来:“叔父,忘机昨日违背数条家规,特来请罪。请叔父重罚!”
蓝启仁见他大病初愈还略显苍白的脸,一阵心疼。旧伤还余威犹存,如今又添新伤,却还是为了魏无羡那个大逆不道之徒!他不免又有些恨其不争。
但让他真的再重罚蓝忘机他却也是不敢也不舍了。这孩子从小就是长于他膝下,亲自教导成如今人人称颂的世家楷模含光君,他怎能不心疼。就算是再恨他对魏无羡死不悔改,三十多道戒鞭,卧床不起三年,这惩罚也足够了。
蓝启仁长叹一声道:“你既知自己犯错,亦能自来领罚,也算是不负我一向对你的教导。饮酒错虽严重,你胸口的伤疤也尽够惩罚了,你回去吧。”
竟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蓝忘机从此再不敢饮酒了,只每年逢魏婴祭日从夷陵回云深不知处时在彩衣镇再买上一坛天子笑。年复一年,越攒越多。思量着在云深不知处公然放置这样多天子笑实在不成体统,便在书桌旁设了一处小小地窖,每年窖中藏酒便多上一坛。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设这地窖,也许还是心存妄想,妄想有一日,魏无羡能与他同饮这天子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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