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病娇以后

　　狭仄的杂物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件，没有开灯，潮湿的空气很浑浊，“吱吱吱”有几只小老鼠偷偷摸摸地在啃着什么，地面上是早就干了的发着腥臭的液体。

　　这里关着一个小男孩，他蹲着，头埋在膝盖上，紧紧抱着自己。小男孩身上是辨不出颜色的破旧衣服，脚上没穿鞋，光着的小脚丫子上有几道被鞭子打过的伤痕，已经愈合了，疤还没消。小男孩听到老鼠的叫声，仿佛早就习惯了，一动不动，没哭也没闹，像一座小小的雕塑。

　　杂物房外传来了声音，是他的妈妈回来了，小男孩竖起耳朵听，除了女人的脚步声，还有属于成年男人的沉重的脚步声，小男孩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那是他妈妈带回来的男人。

　　脚步声慢慢远去了，他们并没打算把他放出来，而是进房间去了，奇怪又熟悉的声音从房间传到杂物房，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妈妈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像在哭，又不太像，他有些烦躁地捂住了小耳朵，但他不敢出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时，他有点担心他的妈妈，便拍着杂物间的门，大声叫妈妈，但是却惹来了一顿毒打。

　　今天早上，他的妈妈一大早给他扔了一杯水和一个面包，便把他关到了杂物间里，然后就出去了。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妈妈总是把他关起来，他不敢抵抗，因为妈妈发怒的时候很可怕，她不停咒骂他，说他是骗子，用衣架，鞭子狠狠地打他，直到他哭到昏厥。

　　5岁的莫染从来没跟别的小朋友玩过，每次出门他的妈妈便会狠狠拽住他，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朋友的父母都是这样对待他们的，他很困惑，但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他妈妈带回来的那些叔叔，莫染见过很多个妈妈带回来的叔叔，有些叔叔看起来很凶，莫染会忍不住偷偷躲在妈妈身后，妈妈却会把他狠狠推开，那些凶叔叔便把他扯出来，用粗粗的胡子扎他脸，直到他哇哇大哭，而最后都是莫染被他妈妈扇巴掌收场，有些叔叔看起来很温和，却偷偷捏他大腿，捏的紫一块青一块的，莫染不敢说，他怕妈妈的巴掌。但刚开始他的妈妈并不经常关着他，但慢慢地，每次要带叔叔回家，莫染就会被关起来。但莫染觉得自己被关起来安全多了。

　　莫染在黑暗的杂物间里艰难地呼吸着，他在想这个叔叔什么时候走，他好饿呀，妈妈给的面包太小了，他还想吃。

　　房间里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莫染只能捂着肚子，默默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莫染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着一阵脚步声往杂物间走来，不是妈妈的脚步声，莫染惊慌地抬起头，他很害怕。

　　彭的一声，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了，外面的灯照了进来，把黑暗的杂物间照亮了，但那光丝毫没有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心，而是令人毛骨悚然，打开门的男人很高很壮，手臂上刻着刺青，他的脸满是横肉，眼睛很小，露出凶狠的光，他几乎没有眉毛，鼻子很塌，嘴唇很厚。

　　莫染看着打开门的人，小小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他好怕这个叔叔，“嘶”的一声，莫染被整个提了起来，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小婊子，这就是你那儿子？”他的声音粗犷，带着讥笑，随手把莫染又扔回地上。

　　郭珍宁穿着睡裙缓缓走过来，看着她的儿子被扔在地上，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把他关着挺好的，提溜出来干嘛，：“死鬼，干嘛把他放出来。把他扔回去。”

　　莫染眼睛里全是泪水，看着他的妈妈，忍不住出声了：“妈妈，妈妈…..”

　　“吵死了，再吵我扇你两巴掌！”郭珍宁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莫染。

　　“小婊子，你儿子借我玩玩呗。”男人发出了声音，那声音让人恐惧。
　　莫染忍不住哇哇哭着，郭珍宁没吭声，她知道老赵喜欢虐待孩子，但没出过人命，要怪就怪孩子的爸爸吧，这个骗子，毁了她的一生。

　　老赵看她没吭声，便又拎着莫染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莫染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哭泣，带着哭腔求饶：“叔叔，不要打我，妈妈，我会乖乖的，我以后不会要东西吃了，我一定很乖…..”老赵不屑地阴笑着，把莫染砸在地上，开始拳打脚踢。

　　莫染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抽噎着护着自己的头，拳头和脚不停地落在他的肚子上，胸口上，好疼，为什么妈妈不救他，莫染哭到没力气了，晕了过去。

　　“老赵，住手，给我滚出去！他受伤了我还得看着他，多闹心，赶紧滚！”郭珍宁看莫染晕了过去，也有点不忍心了，总归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大声训斥着老赵。

　　老赵还没玩够呢，有点意犹未尽，但他也怕闹出人命，他蹲过牢，那日子很不好过。只好收了手，又补了一脚，才走进房间穿好衣服，打开大门走了。

　　郭珍宁后悔带老赵过来了，把莫染打伤了，累的还不是她，虽说平时她也会打打骂骂莫染，但从没下过这么狠的手。但她那点愧疚很快便又被恨意冲散了。郭珍宁把莫染抱到沙发上，用冷毛巾把他的手脚擦了一下，往他身上盖了张破旧毛毯，把一杯水和一块面包放到桌上，又出门蹦迪去了。

　　莫染在东京的酒店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感受到额头上的凉意，莫染轻轻抹了一把，汗水把他的额发浸湿了，他又作噩梦了。莫染起床开了灯，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回到床上呆坐着。

　　床的对面是一面镜子，莫染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微湿凌乱，狭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睛像极了冬日里的黑夜，冷，无情。莫染的脸色苍白，唯有那不识时务的嘴唇，仍然红得滴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吸了谁的血。人人都夸奖这张脸极为精致，美得令人惊艳，那他可不可以用这张脸来交换普通却幸福的生活？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他点开了一个网页，内容是一个女作家的婚礼演讲，那个才华横溢，很瘦削的女孩，和他一样双目无神，用温和的声音娓娓道出：“我失去了快乐这个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他的眼睛，然后再也拿不回来一样。但与其说是快乐，说的更准确一点，是热情。我失去了吃东西的热情，我失去了与人交际的热情，以至于最后我失去了对生命的热情。”

　　莫染觉得她把他们的状态描述得太准确了，自莫染懂事以后，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他也知道，这些人大多数都还在努力地活着。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被诊断为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中度抑郁症和轻度厌食症，他尝试配合治疗，他也在努力活着，即使和行尸走肉一般。

　　莫染不经意看到了镜子下桌上放着的一袋面包，那是他们路过面包店时赵雪印跑进去买的，说他吃得太少了，估计晚上会饿，硬塞给他，他只好拿回来放着。他想起了隔壁房间住着的那个女孩，他们告别的时候她交代他晚上早点休息，对他露出甜甜的笑。那种噩梦般的生活已经很久远了，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莫染彷佛松了一口气，关灯重新睡下，这次他很快便睡着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