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外

　　周围的景象开始褪去，科斯发现自己在一间实验室中，事实上，就是科斯现实所在的地方。
　　她发现丁宁还躺在意识模拟器上，双目禁闭，一脸痛苦。

　　“醒醒，宁。”科斯摇着她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

　　而丁宁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睁大了双眼，不停地喘着气。只一会，她便好无征兆的红了双眼。

　　“我看见了，我全看见了。”眼泪打湿了双眼，她摇着头，连说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我看见是我对那些无辜的人进行了实验，是我，是我出卖了艾比扎，军队瘫痪了，半个军队瘫痪了。他们要进攻了，你快出去，出去！”

　　丁宁想起来了。她和她的研发部一起开发出了意识模拟器，通过神经连接，联动人的意识，进行模拟战斗，在几次实验后，这个项目就被投入到军团中。东边的狂兽在不断进步，它们的攻击频率和进攻方式越来越捉摸不透，实战会损失太多兵力，而模拟器的出现大大降低了死亡率，模拟各种战争会发生的情况，让军团有了应对之策。

　　而连接各仪器的主脑拥有庞大的数据，一般情况下，由AI自行进行模拟战斗模式的选择。

　　丁宁现在所使用就是主脑。今天是艾比扎半个军团模拟战斗日子，按理说，如果丁宁不从意识中挣脱，半个军团的士兵将同她一样，迷失在无尽的幻境中。

　　丁宁双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惩罚自己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科斯拉开她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不是的，军团没有崩溃，你的助理篡改了你的记忆。是你，是你通知我们要发生的一切，我们提前做好了部署，你很勇敢。你也没有对什么人做不人道的实验，你完成了研究，被狂兽感染的人有了解药，你控制了异变。我们都很感激你，现在我们也需要你。”

　　蓝灰色双眸深深地望进丁宁眼眸中。那双棕色眼睛慢慢地有了神采，她注视着对面的女人，在她如浩瀚星空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如果你不照做，我不保证下城人的性命会如何。啊，对了，你知道你研发的试剂不仅可以控制异变，还能增强普通人的体能吧，我的可是‘朋友’很感激你，你让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层。”

　　这个看起来儒雅无害的男人，军团最高指挥官霍华德，说出的话却让丁宁的心如坠冰窟。他联合了佛奥城的激进派，想要进攻艾比扎城，掌握绝对主动权后，再将佛奥城收入囊中。

　　获得的权利越大，贪欲就越深，在架空城主后，他已经不甘于做这个指挥官了，他要成为创世神。

　　“你病了，真的，病得不轻。”丁宁只这么评价。

　　霍华德笑得癫狂，丁宁好像看到了他身后恶魔的影子。

　　丁宁在她助理的监视下躺到仪器上，这是让她再次心寒的事情。“又是一个不甘人后的混蛋。”丁宁在进入意识前想。

　　科斯的手环突然发出声响，提示她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

　　看着丁宁完全清明的眼神，科斯知道丁宁回想起了一切。

　　“感谢你回来了。”

　　科斯还捧着她的脸。丁宁感觉到她的手掌并不细腻，却很温暖。她忍不住轻轻摩挲。

　　“我们真是同病相怜。我的助理不仅想害我，还想让我崩溃。”

　　“但是我们并没有并打倒。”科斯微微一笑，“你知道出去的办法吗？”

　　“不如一起生活在这吧，外面的世界这么复杂。”丁宁开玩笑道。

　　“是吗？那可是我的荣幸。”科斯附和她。

　　丁宁可不想毁了她的大好前程。

　　“你知道吗，人生就是一个循环，生老病死，因果轮回。”丁宁抚摸着她的手腕，科斯也看向她手腕处那条首尾相连的蛇。

　　丁宁躺在主脑下，“开始即是结束，结束亦是开始。帮个忙？”

　　科斯点点头，启动了主脑。

　　审讯室里。“你知道吗，我挺喜欢看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局长东明对面带眼镜的男子说。男子回以冷笑。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还能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和你唠嗑吗？”

　　男子眉间动了动，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

　　“多俊的人呐，干吗要想不开做傻事呢？”

　　“你们呀，把宝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干嘛呀？噢，对了，你不知道你们那个啥试剂对普通人有副作用吧？它就是个半成品啊。”东明还在喋喋不休。

　　他的通讯器传来一条信息。

　　“嗯，成了。给你瞅瞅吧。”他打开立体投影，投影显示艾比扎军团将想要趁着艾比扎城只有一半兵力的时候偷袭的入侵者一网打尽。即使军团也有伤亡，但人数已经控制在最少了。而下城人民已经提前被撤离，他们在他们熟悉的地形打了场漂亮的胜战。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我们谋划几年，就等你们这几只小兔子出窝。”眼镜男人双手开始忍不住的发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等待军事法庭的最高刑罚吧。”东明关掉立体投影，说着便走出了审讯室。

　　“犯人霍华德，因叛国罪入狱，刑期一百年，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普天同庆啊。”庆功宴上，东明高举酒杯，一脸喝高的样子。

　　“合作愉快！”佛奥城主兴致高昂，向安德科斯家族及其他权贵敬酒。两城达成协议，互通有无，不再是敌对关系。

　　“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东南方向的狂兽，这几年它们进步惊人。好像进化出了智脑。”一个人道。

　　“或许它们的头领已经是个不小的麻烦了。”

　　科斯旁听着，偶尔发表下意见。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丁宁，而丁宁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你喝太多了局长。”杰克提醒道。

　　“哎呀我高兴吗。”说完他用手肘推推他旁边的科斯。“说起来还是那小妮子有本事，给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诶呀，她怎么知道用古诗传信呢，幸好我们都是华夏人，我平时还有点涉猎，不然还真看不懂。哈哈哈哈哈，这诗怎么说来着。噢，对，

　　晨初枭战万军亡，莫随苦主入莽荒。
　　折戟沉沙何所赐，堂下臣子殿上王。

　　不行，我得找她喝一杯。”说完就起身了。

　　科斯朝杰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拉住了东明。

　　“局长，别喝了，再喝回家要跪搓衣板了。吃点菜吃点菜……”

　　丁宁也被灌了不少酒，趁着晚餐后舞会开始前溜到阳台透透气。

　　她站在艾比扎城地理位置最高的主城楼内，能将整个艾比扎城尽收眼底。

　　整个天空像是被一层深蓝色的幕布笼罩，上面星星点点，月亮如玉盘一般高挂于空，斑驳陆离，幽静神秘。

　　今天艾比扎城是热闹的，上城中城灯火通明，连下城也难得的有了一点生气。而城墙之外，则是黄沙满天的世界。

　　末世之战造成了极端的天气。河流干涸，风沙肆虐。整个世界只有阳光暴晒的白天，和寒风刺骨的夜晚。中城和上城上方笼罩着一层保护网，网内的气候四季如春。然而下城却没有此般恩惠。下城人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却仍像野草一样，顽强不息。

　　而改变，就在今晚。

　　“议会已经通过了整改下城的方案，很快，艾比扎就会成为一座真正的希望之城。”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希望那时候，艾比扎再没有下城上城之分了。”丁宁转头看着已经来到她身边的科斯微笑。“谢谢你，科斯。”

　　科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蓝灰的眼眸在月光下如一对璀璨的宝石。“也谢谢你，宁。是你让我坚定了我的信念。”

　　丁宁歪了歪头，不得其解。

　　“我们之前见过吗？我可不会忘记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呀。”丁宁调笑道，两颗虎牙调皮地出现在科斯眼前。

　　“嗯……一年前，下城爆发了一场严重的传染病。你们科室主动提出去下城采集病源样本。警署派我们去保护你们。”

　　传染病蔓延迅速，几千人出现了发热，四只无力的现象，而犯病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丁宁带着她的团队来到传染病发源地了解情况，采集血液和尿液样本，并发放了紧急药物。

　　科斯看着一群白衣大褂在人群中穿梭，忙碌着，谨慎着。就在那时，她注意到了丁宁。

　　她看见了丁宁，看着她认真询问病人的状态，看着她温声细语地安慰病人家属，看着她古灵精怪地和孩子闹成一团，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向下属发号施令，看着她拥抱年迈的母亲，看着她将糖果分给孩子，看着她替高她半个脑袋却在她面前哭成泪人的壮汉擦拭泪水。她看见了她忙碌时留下的汗水，看见了她困惑时紧锁的眉头，看见了她劳累时打哈欠模样，看见了她突然转头面向自己时，露出的灿烂笑容。

　　科斯看见了一颗赤诚的心，感觉到自己要走的不再那么孤单。她们都在为改变艾比扎城而努力着。

　　“怪不得那时候我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看我呢。”丁宁开怀的笑出声。而科斯只是微微低了低头，难掩笑意。

　　“新的城主选举就要开始了，你要参加吗？”丁宁问道。

　　科斯摇摇头，“我提交了复职申请，城主的位子，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叫你一声指挥官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叫我科斯。”

　　丁宁刚要说话，就听到大厅内有人在喊科斯的名字。

　　“舞会开始了，今晚你可是主角之一呢。”丁宁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嗯，英姿飒爽，有模有样。”

　　“那么，要一起吗？”科斯发出了邀请。

　　丁宁连忙摆手，“上次我跳舞，我一个同事说在舞池里撒一把米，鸡都跳得比我好。”

　　可能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就是形容她的吧。

　　“好吧，那待会见。”科斯笑着看了看丁宁，将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肩上。

　　外套上的余温让丁宁觉得温暖，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感觉像是一条柔软丝绸，轻轻擦在她的心上。

　　“你可以用我的外套练习下舞步，这样就不用担心踩到别人了。

　　好吧，刚才的感觉没有了。

　　科斯看着她一脸嫌弃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再见。”

　　丁宁连忙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似的。等科斯出去后，丁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微笑着看着星空。

　　消除来自狂兽的威胁将是他们下一个目标，而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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