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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该醒了
富田纱织找到梧藤旭的时候，当年名震一时的小提琴家，如今喝得烂醉如泥
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落魄如此消沉，自我放逐自我抛弃的梧藤旭，这么多年来，刚开始的那种心痛和疼惜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此类事件而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宽慰
是的，宽慰
至少，他从未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至少，她想见他的时候，总能见到，而不用再顾及许多
虽然，眼前的人，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梧藤旭，而只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躯壳
可是今天，想起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梧藤清悠，富田沙织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迈开步伐，顺势拎起身边刚好安放的水桶，毫不犹豫的，全数到在还在向老板祈求再给一杯的梧藤旭身上
嘈杂的人声音乐，戛然而止
彻骨的凉从头顶直达心底，梧藤旭睁开朦胧的醉眼，分辨清楚来人是富田沙织后，不受任何影响地转向吧台前的调酒师
“老板，再来一杯！”
到不是怕梧藤旭付不起前，老板是彻底被富田沙织的气场镇住了，踟蹰着偷偷打量凝神看着梧藤旭的富田沙织，考虑要不要立刻把梧藤旭赶出去
梧藤旭已是常客，周围的人大多知道这个醉生梦死的酒鬼，正因为知道，所以看到高贵端庄的富田沙织出现在邋遢不堪的酒鬼身边，才更加好奇故事的始末
丈夫失意借酒买醉，倾家荡产而妻离子散的事情，在这里，已经是家常便饭，只不过今天这个妻子的角色，让这个家常便饭添加了许多可看性
免费的好戏不看，就是脑子有问题
“老板！听到没有，再来一杯！”
梧藤旭提高音量，虽然是酒鬼，但那架势还是拥有说不清楚的震慑力
老板犹豫地看向富田沙织，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直觉地往后倒退，本以为这位贵妇会向自己开火，在已经准备好无辜受累后才发现贵妇的目标是自己手中的酒瓶
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下一秒，被梗在喉头，这……
前一秒还在玻璃酒瓶中的美酒，现在，已经全数在梧藤旭身上
嗯！看来这位贵妇有拿任何液体物质泼人的癖好
于是，在梧藤旭漠不关心的沉默中，在富田沙织隐含愤怒的沉默中，观众心中的遐想向着更多元的方向发展
伸出舌头添了添嘴边的酒渍，梧藤旭透过遭乱的头发看着面色铁青的富田沙织，露齿一笑：“不泼了吗？”
曾经让自己一见难忘，再见倾心的温暖笑容，此刻，除了麻木不仁之外空无一物
富田沙织闭上眼睛深呼吸，她错了，这些年来，她错了
不该用自己的私心，不该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就放任他的自我抛弃和放逐
更不该幻想总有一日他放逐够了，总会醒悟，不该抱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为爱，所以她可以用自己的爱来包容他的一切，也曾经相信，自己的爱，可以唤醒他的爱
她以为，只要给她时间，她总可以慢慢唤醒他的爱
直到今天，直到看到梧藤清悠，那个她此生唯一最爱的男人的女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再拥有世人眼中的坚强和隐忍，有的只是，苍白而宁静，她才忽然明白
她所谓的用自己的爱来浇灌他的爱，是建立在一点一滴割除那个女孩的温暖和爱之上的
总是只看到自己的哀伤和渴望，然后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顾一切，说起来好听，其实，自私到让人鄙视
她不是没想过，十来岁的女孩所需要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只会倾家荡产去买醉，然后留下一大堆麻烦让她去解决的父亲，只是那个格外早熟的女孩的懂事和坚强，给了她继续逃避的接口
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获得的那一丁点的温存和靠近，是通过牺牲那个女孩那个年龄应该有的快乐和幸福换来的，只是那个女孩面对她时总表现出很容易满足的幸福和平静，让她理所当然地自私于自己的幸福
那个女孩的不幸，不是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那个女孩的幸福，不是自己能够给的不是吗？
她所能做的，只是在那个女孩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一把不是吗？
不是！
不是！
当然不是！
在最初的最初，她完全可以避免那个女孩的不幸，至少，可以减轻那些不幸，如果那个时候的她，不贪图于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用血淋淋的方式强行逼他疗伤
那么或许，她就无法像现在这样拥有他，可是，他不会是现在的他，他至少应该是一个可以给自己的孩子温暖的存在，而那个女孩，也不会是现在的历尽沧桑而万事皆空，至少还抱有那些本应该理所当然却被现在的女孩认为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单纯的微笑，甚至是单纯的哭泣
说白了，她和梧藤雅等人并没有任何区别，都在利用那个女孩可以利用的地方
只不过，她利用的，是那个女孩对父亲的爱以及……对她的感激
人都说梧藤清悠个性淡漠，有时，甚至不通人性到冷血
那也只是针对无法进入那个女孩心里的人说说，其实，梧藤清悠是一个很容易动情的人，因为这一生，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去
最疼爱的妹妹说“我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可是姐姐还有爸爸，妈妈就只有我，所以我要陪伴孤单的妈妈！”然后，她失去了最疼爱的人
最尊敬的父亲说“我的人生一败涂地，只有在酒精的世界里，我才能呼吸！”于是，她失去了最尊敬的人
他们，都为了自己的安乐，而自私地把失去的痛苦加诸在一个十来岁女孩的身上，那个女孩虽然挺了下来，只是生存下来的她永远缺少了一角，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角落
旁人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努力地想要完整自己，所以梧藤清悠一旦动情，便是执迷不悔，几近痴迷
所以，因为爱着自己的父亲因为感激着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以及家人的她，就算再困难，就算会透不过气，还是为了他们而背负上所有的沉重和窒息，心甘情愿地舍去理所当然应该拥有的
于是，乖巧懂事、坚强隐忍，反倒成了切断幸福道路的利刃
于是，有心人只愿意看到乖巧懂事的表面，有意忽略那层完美外衣下的千疮百孔
于是，一边极力想要利用，一边则是无怨无悔地接受，恶性循环就此形成
于是，接受赠与的人，心安理得地接受无怨的付出，日复一日
直到，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力气去支撑一整座山的重量，直到那座大山最终落到个人肩头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那股重量，原来，是如此让人竭尽全力都无法承受的透不过气
而曾经的他们，自私地把所有的重量都放任在那个女孩瘦弱的双肩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为了承载那个重量而失掉笑容，失掉快乐，失掉梦想，最后，失掉了流泪的本能，直到，万念俱灰……
再次睁眼，富田沙织的眼中，有懊恼的自责，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有无尽的恐慌，盘旋环绕，最终化成了一滩平静
“你可知道，你现在喝的，是你女儿的血！”
赤裸裸到让人毛骨悚然，四周，更是寂静
梧藤旭灰暗的眸子中不起丝毫变化，依旧漫不经心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富田沙织上前一步，先于梧藤旭拿到他想要的未开封的酒
“这里面，都是清悠的血，看清楚了！”
胆颤心惊的行注目礼中，“哐当”一声，玻璃瓶破碎，腥红色的液体缓缓淌出，夺目的红在那样的前缀下，异样地妖娆
富田沙织平静地望着眼中不乏可惜而略带责备看着自己的梧藤旭，把半截玻璃瓶放到他眼前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血流干了，生命，就结束了！”
梧藤旭暗灰的眸色中终于发出一点亮光，怔怔地看着神色肃穆到雕像的富田沙织
今天富田沙织的行为举止太过异常，再加上此刻这番话……
“清悠现在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如果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你就继续和你的美酒沉沦！”
“哐当”，第二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寥的半空中
梧藤旭看了眼掉在地上破碎成好几片的玻璃片，转向吧台：“老板，再给我一个杯子！”
然后，在老板的石化中，在众人抑制不住的惊讶中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满至杯沿
这家伙，除了酒，果然连心都没了
观众一片怆然的叹息中，富田沙织忽地扬起嘴角：“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不知道，昶能不能够唤醒她，谁也不知道！”
不相信吗？
也对，若非亲眼所见，富田沙织怎会愿意相信，那个无论身处何地都能绝处逢生的女孩，那个始终为了家人而活着的女孩，居然抛弃了自己放弃一切都要守护的梧藤昶，拒绝再次醒来
就算世界到了毁灭的那一天，为了梧藤昶，为了梧藤落樱，梧藤清悠都会想尽办法活下去，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作为父亲，这一点的认知，还是拥有的
所以，就算知道富田沙织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还是深信有梧藤昶在，梧藤清悠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何况，自己的女儿比自己勇敢得多，无论平日里如何得委曲求全，绝对不会向所谓的命运低头，是梧藤清悠的底线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只是颤抖，不着痕迹地颤抖，然后接着，用酒精自我麻痹，就像这么多年来一直习惯的——逃避现实
别人看不出，但若富田沙织都看不到梧藤旭的颤抖，那她就不配做守护梧藤旭的富田沙织，只是，这种颤抖，还不够
“应该是累了吧……这么多年，是个人，都会累的……”
飘渺的轻叹，在这样诡异的安静中，分文不少传入梧藤旭耳中
“昶已经足够优秀也足以抵挡一切……我忽然觉得那个孩子如果就此沉睡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那样就不用再疲倦了，至少……”
“不可能！”梧藤昶咬牙切齿的肯定中带着难掩的战栗，回首，是让富田沙织心惊的透彻，“清悠绝对不会逃避现实，也绝对不会向命运屈服！”
这种个性，像极了她母亲，虽然，她从未承认那个人做为母亲的资格
那样镇定透彻的目光，那样清澈分明的自信，慢慢映射到富田沙织苍凉一片的心中，如同一束清明的阳光，拨开云雾
她所等待的梧藤旭，终于再度出现了
“公平一点，再怎么无奈，清悠总还有选择放弃的权利……”纱织说着喜悦之色尽失，哀愁漫步姣好的脸庞，“落樱送的项链不见了，你知道，清悠丢失了什么吗？”
在梧藤旭愈发清亮的眸光中，富田沙织一字一顿
“她-的-心！”
眼角的余光瞄到梧藤旭拿着杯子的指关节逐渐发白，富田沙织轻轻叹息
“随便你吧！反正清悠对你而言，还不如你的一杯酒那么重要！”
在满地同情的目光中，富田沙织飘然而去，然后，满地的同情，变成了满天的谴责，齐齐射向呆坐在原地的梧藤旭
“这位大叔，去看看你女儿吧！抛弃自己生死未卜的女儿来喝酒，是会遭天谴的！”
老板带着浓厚鄙夷的话语一出，立刻得到全体附和
生死未卜？
心死了？
梧藤旭楞了楞，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老板见状，叹息着摇头
这个世界的不幸，还真是各种各样，形形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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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大家等待得很辛苦，不过没办法，这个过程一定是要有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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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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