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渺渺

作者:念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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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回来了


      渺渺很喜欢陶艺,喜欢那种一摊烂泥经过捏造成型,然后经历高温炼造、抛光上色出落成光滑精致的瓷器的感觉。成长的历程,也许就是让一颗柔软的心变得坚硬最后长出茧的过程。简单的人,你也许只能在他眼神里看到一种东西,而复杂的人的眼神里却装得很满,当这些东西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却可以摄人心魄。有时我们别无选择,所以只能穿上厚重的盔甲,让自己看起来
      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渺渺松开了钟信,走向洗手间,漱了漱口,擦了擦嘴。
      钟信站在渺渺背后,“我不明白,你…”。
      “我要重新开始,她应该选择一个更适合她的人。”
      “可是梦恩真的是个好女孩,你不知道你生病的时候她是怎么照顾你的。所有人都要放弃你了,她还觉得你会好。”
      “所以我更应该放弃她。”
      “渺渺,你怎么了?我觉得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好了,别说了。我饿了,走,带你去吃大餐!”

      渺渺脱下白色的病服,洗漱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和钟信办完出院手续,司机和钟信送渺渺回学校。

      渺渺

      坐在车上,我看着这一路久违的风景,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拜托司机沿着海滨路走,看着学校附近这片熟悉的海,想起多少次孤单、害怕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散步。那时,我总会想起隔着千山万水的爸妈,也会想起钟信和那个可怕的女人,不争气的眼泪就会骤然狂奔起来,想忘记却总被记起。
      即使现在钟信就在我旁边,我还是想看看这片海,可能是爱上了这片海吧。
      突然很想念刚刚告别的爸妈,小时候总嫌他们管我太多,想快点逃离他们,离得远远的。可长大才发现,原来越长大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少了,他们也该好好歇歇了,不知道我时好时坏的那段时间他们应该累坏了。
      车停在了校门口,好像回到了当初入学进校门的时候,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又激动又担心。
      钟信帮我提着行李,我享受着阳光,我认真地看着学校里的一草一木,想看出它们和我离开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可当我走着走着,我担心的还是来了,周围的同学热切地议论着我,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迈右脚还是左脚了。
      “他回来了!”
      “他还好吗?”
      “听说他疯了?”
      “不是吧?看起来挺正常的。”
      “那天那女的跟他什么关系?”
      “他旁边那个男的真帅!不当明星可惜了!”
      “他不会是男小三吧,搞男同结果被人家老婆发现了。”
      “他命可真大!”
      “听说他是自杀,到底为什么呀?”
      我隔着衬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道疤。今天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那道丑陋的疤,我知道它要跟着我一辈子。
      钟信靠近我身边,“要不你和我回S市吧,学校这边的事我可以帮你搞定。”
      我偏偏是个爱逞强的人,是个叛逆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我在世界的那头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不可以再这么懦弱,说好了要重新开始的。
      我从钟信手里抢过行李,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我快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昊添、子恒迎面跑了过来,昊添抱住了我。我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好多自己要被全世界放弃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全心全意的接纳我、拥抱我,让我知道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就算有再多的人朝我吐口水又怎样,还有人帮我擦。
      昊添帮我提着行李,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自己的宿舍。昊添打开宿舍门,慕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游戏,我突然想起来梦恩,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可是如果不干净利落一些,她以后恐怕会比现在更难过。
      我看着宿舍的一切,终于把自己从冷冰冰的病房拉回了这个四个人的小屋,我放好行李,爬上了自己的床,踏实的躺在了上面,虽然它有点硬硬的,可是现在好像只有躺在它上面,才觉得自己是舒服的。
      一局游戏打完了,慕华才发现我回来了,“回来了”,他很刻意地和我打了招呼,眼神闪躲着。
      “嗯”,我明白从那天开始我就失去了慕华这个朋友,也许从来都不是朋友,只是同学而已。

      大学最后一个考试周来了,以往每个考试周,同学们都非常苦恼,总是拖着拖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书、考试。可是,临到了大学最后一个考试周的时候,同学们都变得很伤感。美好的青春快到尾声了,无忧的时光匆匆流逝,难忘的大学生活没剩几站了,可能都想抓住青春的尾巴,都想尝尝这块糖后知后觉的香甜。
      渺渺是个迟钝的人,可是一打开手机看到部落格上每个人的感慨,突然也觉得这几年好像真的发生了好多事,真的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渺渺记忆力很好,每次他都很快就背完了,因此每学期的奖学金也都有他的份。最后一个考试,渺渺真的觉得不舍得背那一行行的字,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认识了昊添、慕华、子健,子健搬出宿舍,四个人的宿舍变成了三个人的宿舍,又认识了子恒这个逗比,还有好久不见的金帆,昊添去香港做交换生,自己和昊添关系冷淡,一起救苏宇,和梦恩的爱情,自己经历的劫难,刘安娜,李钟信,自己又回到了这里,但是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自己变了,周围的人也变了,渺渺不知道这些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

      最后一个考试周还是在同学们伤感的氛围中度过了,这一次,终于没有一个同学再挂科了,也许是都想给自己的大学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考试周一过,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暑假和长久的别离,因为最后一个学期同学们会各奔东西去实习。昊添、子恒和渺渺决定走之前宿舍再最后聚一次餐,慕华也去了,脸上没有不情愿的表情,也没有很留恋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渺渺他们三个人的告别宴,慕华更像一个陪酒的。
      以前聚餐的时候,渺渺总是怕自己喝多丢脸,而这次渺渺把自己交给了和他相处了三年的同檐下的室友。
      现实总是和人们的表象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一致,看起来昊添和子恒更像是不会哭的人,昊添却抱着渺渺,像抱着自己的弟弟一样,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心疼着渺渺的遭遇。子恒眼含热泪,话虽然没有昊添那么多,却句句刺激着人的泪腺,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逗趣随便。渺渺外表看似柔弱,在这么煽情的时刻,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因为所有的眼泪早已在心底流尽了,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默默地流尽了。慕华和渺渺全程都回避着各自的眼神,两人从头到尾都零交流。渺渺并不记恨这个当时劝梦恩放弃自己的人,只是终于发现自己和慕华属不同世界的人,还是不接触更好。
      爱情里同路的人,都不一定走得下去。又何必在友情里,和不同路的人折磨到最后。有人说过渺渺的世界太任性太简单,不是黑就是白。可是渺渺一直觉得是他们看不懂自己世界的颜色,不简单一点难道要放一些碍事的垃圾招徕苍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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