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的方向

　　四

　　回到了医院，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零的事情，也不去想他的脸。只是一直抱着他送给我的那只熊猫，呆呆的听着他录给我的那段话。

　　我发现原来人真的很会自欺，当你不想去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你就会刻意的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然后就继续活在自己编织的回忆里。

　　之前做化疗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哭过，可是今天做化疗的时候我却哭的很大声，其实并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心里真的很痛，医生看见我哭成那样，都有些吓到了。

　　从化聊室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韩彬的手上包着纱布，墙上还有一些血印子，我知道他肯定是听见我哭，心里觉得很难过，可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才会选择那样的发泄方式。就像是你很想保护一个人，可是你既不能帮她承受身体上的煎熬，又无法帮她减少心里上的痛苦，那种感觉真的是比死还要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韩彬竟然互换位置了。我离开韩彬以后，他才发觉自己爱的人是我。上天真是喜欢捉弄人，也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放下了韩彬，原来他只是我青春年少时不愿醒来的一个梦，而他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走进我的世界了。他心里的痛苦我能体会，可是却无法帮他减轻，有的时候你越想表示在乎这个人，却越是让他觉得你的内心是忽视他的。

　　当时我和韩彬提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以为韩彬会极力反对，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我不知道韩彬是怎么想的，就对他说：“韩彬，我很爱零，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生病的事，也不希望他以后的日子里看着我一点点的死去，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演一场戏。整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和我一起承受痛苦，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怪你。”

　　可是韩彬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我很奇怪，就问韩彬：“你想都不用想吗？”

　　韩彬竟然笑着对我说：“我这个人很自私，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而且我也走不进去你的世界了，可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陪在你的身边，就像你说的，虽然你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可是有一天你累了，不想走了，就会停下来，到时候你会发现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看着韩彬执着的表情，竟然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有点哭笑不得，也许这就是生活吧，你永远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你不能左右命运，只能选择接受和面对。

　　那天见过零之后，他就再没有和我联系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样子，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对我说：“泷漪，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你，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对你说。”

　　我知道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于是我对他说：“好吧，今天下午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篮球场等吧。”

　　下午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一个人去面对零。

　　我到篮球场的时候，看见他早已坐在那里等我，今天的篮球场不像往常那样热闹，空空荡荡，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即使是看着他的背影，我都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楚。

　　我站在他的身后喊了他一声，听见我的声音，他反射性的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看着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揪了起来，仅仅是短短的一个月，他的脸颊已经微微往下陷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零竟然被我折磨成了这幅模样。那一刻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自己，我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啊。

　　这个时候他向我跑过来，笑着对我说：“小东西，这么久没有看见我，肯定很想我吧，看看你，想我想的都瘦了。”

　　他说话的口气就想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接着他又对我说：“在国外的时候我天天都想着你，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想着晚上可以和你视频聊天，看着你呆呆的笑，心里就觉得无比的满足，满脑子都是我们的将来，现在我努力争够钱，等我们结婚以后，我就不用上班了，天天在家陪着你玩，宠着你，和你一起疯。以后我们还会有一大群孩子，围在我们身边，等他们长大了，我们也就变老了，到时候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宠着你，想着想着，我都会笑醒。”

　　零说的这些话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一下一下的割着我的心，好痛，好痛。

　　一路上都是零在说话，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每次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又会极力打断我想说的话，然后又接着说自己想说的话。我的心里很难过，或许这次他真的伤的很重，他竟然都失去了面对的勇气，一直都在拼命的逃避。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很开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零没有离开过，我也没有生病，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陶醉了进去，跟着零的脚步，享受着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突然他拉着我手跑了起来，我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那一刻我只想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跑。
　　跑了一段，他让我把眼睛闭起来，然后对我说：“你先把眼睛闭起来，等我数10下，你再睁开眼睛。”

　　等我闭好了眼睛，他就跑开了。过了10秒钟，我听见零大声对我说：“泷漪，我爱你。”

　　我顿时睁开双眼，看见满天的纸飞机正向我飘过来，远出的零满头大汗，正向我奔来。那一刻我又有了幸福的感觉。可是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力量再把他和我拉的越来越远，身体不由的痛了起来，心也跟着痛起来。

　　等零跑到我面前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对我说：“泷漪，嫁给我吧，我们现在就去注册。”

　　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于是我冷冰冰的对零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哥哥看待的，是我自己误会了，才会另你这么痛苦。”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把我的话打断了。

　　他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没有什么对不起，你这个小迷糊肯定是糊涂了，乱说话，我们都要结婚了，不许开这种玩笑。”

　　我依旧冷冷的对他说：“对不起，我说的是真的，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零把我抱得更加紧了，认真地对我说：“我说了，这种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许说了，这次我原谅你，但是不能有下次了，听话。”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他说：“零，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哥哥，那个时候和韩彬分手了，我才误会自己爱的人是你，可现在我明白了，我爱的人是韩彬，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不想骗自己，更加不能骗你，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原谅我好吗？”

　　零贴着我的脸颊，小声地对我说：“泷漪，我今天来找你已经把男人最大限度的自尊都踩在脚底下了，这些日子里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你，告诉自己要祝福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我不放心你，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照顾好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的心已经不能再碎了，真的好痛，就当是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我也感觉到零的泪水流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几乎是要伸手去抱住他了，可是天上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我很明白自己的心里也正在下一场大雨，于是我迅速缩回了那双手。

　　我依旧冷冰冰地对他说：“不好，我不可以骗你，我心里爱的人是韩彬，你难道都可以接受吗？”

　　可是零却对我说：“我可以接受，我知道有一天你会爱我的，就像以前一样，你会的。”

　　还没等零说完，我就一把推开他了，然后大声对他说：“可是我介意，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你离开我就是对我最好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脊梁骨都是凉的。零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个人默默的转过身向大门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大门，我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连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也用完了，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看着满地的纸飞机，都被雨水打折了翅膀，就连呼吸都伴着心痛，仿佛全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我把身体蜷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腿，然对着自己说：“零，如果你刚刚再用力多抱我一秒，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会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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