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子

　　凤凰抖飞天外生，直击云霄九万里。千载余情芳永佩，碧落人间滚惊雷。
　　——题记
　　后街之屋，入门穿堂，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双栖所。窗前弄梅疏影筛月色，以往妾与君窃窃私语之处，而今午夜惊醒不忍睹之象也。月上中天，凝窗映梅枝碎月光之斑痕，叹息。拭两行清泪，入院中。
　　意洞，如若有知，何不知与妾身？徒留破碎难枕之梦而不入其中。汝心之狠，顾尔泱泱大局，徒留妾身于世不堪驱使。
　　汝尝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初闻，妾心怒且悲，旋即负气回屋。君徐徐而来，凝笑睇我。妾气更甚，扭头不顾。尔复坐于妾前，轻抚妾背，缓言之。而今忆，心如刀绞。君顾及妾体弱不胜悲痛，宁悲妾之所悲而惶惶不知终日，不忍妾独对天人永隔。今君已叛矣！
　　手持君之方巾遗言，所幸君终留二三字为念。殊知睹物寄情胜于枉流千行泪！汝不忍为此悲，妾亦何堪此痛。初闻此书几欲昏厥，幸诸人相扶。哀哉复哀哉，数断不忍为读！君劝勿悲而妾有死志！君可舍情忘我，而妾欲以身殉君则不可复得。上有父母跪于妾身，下有伯新嗷嗷啼哭，腹有胎儿，不敢妄加亲人之悲痛，个中滋味，谁人懂得？妾身亦愿展颜勿使君忧，然万万不能。应公母之求存肉身于世，而不知尚能苟活几时。
　　汝亦言，生子似君，养女如我。妾岂敢妄弃伯新与腹中子随君而去，以何颜相对？妾不欲君之骨血未见天日而与母逝于黄泉。算前言，君虽负，然吾不肯番然计较。妾欲亲教此子，使男若父，女肖我。
　　君尝逃府外出久，归，妾扑入君怀啼曰：“望今后远行，必以告妾，妾愿随君行。”汝允之。言犹在耳，然君徘徊思之，犹擅离之，一去不复返。君心之悲，不能以寸管形容之，妾心之悲亦同君心！
　　每读至《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深以为然，长愿君躯如此，而今君逝矣！复思往日，虽聚少离多，妾知君在，而今君不存矣！妾深知君之志，故不多言，常与君勉之。怎无怨言，岂不欲与君安于一室之内自乐而恩爱耳？正如君言，当今之中国，犬狼交错，腥风血雨，妾不忍君屈志苟安于茅庐之下强自欢颜。窃望君存私心，终不曾言。君之于我，犹决明子耳。君之于今日之中国，亦犹决明子耳，醒目清神。
　　古人言：“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当是此也。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妾嫌百年久矣，俟子之成，妾下赴君，可否？
　　妾不惧死，死尚有君同；妾惧生，生已无所恋。计日以待，翘首以盼，望诸亲勿怪于我。实乃不堪月下梅影之清冷也！妾亦不欲理天下之大道也，区区妇人，但望长与君相伴，永不离。
　　若有来生，愿相逢，逢于圣明之世，同结夫妇，生二三孩童，游于江湖，永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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