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鬼

　　赵莹莹那天是绝对没有想到的。
　　她一想不到陈盛的勾当，二想不到杀她的人。

　　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是个很乖的人。从不打扮得花枝招展，从不外出寻欢作乐。不在意风言风语，也无所谓生活的好坏。她仅有的小心机，全都使在了学业上。坏就坏在学业上要用的人真的好多好多，陈盛是，布兰登是，学长学弟都是，帮她的人只增不减。她每日都在各人之间周旋，小心翼翼地维持暧昧的界限。很累也很无聊，但她觉得值得，太多的前车之鉴告诉她：要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源，这就是女人的生存之道。学术圈里有太多的交际花，读博——嫁给教授——共同发论文——自己当教授——爬得更高。成功之路像流水线一样可以复制，她缺美貌，可以用性格弥补，在她的经营下，只会更细水长流。

　　布兰登要是未婚，当然是个好选择，功成名就，可以让她一步登天。可惜这个已婚的中年男人离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差了十万八千里，对于女学生的投怀送抱来者不拒。像赵莹莹这样聪明的女孩子，明白自己既会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因此这个男人，只要能哄他保证自己平坦舒适的博士生涯就可以了。

　　同学可就太多了，但平庸的学生，幼稚的师弟都只配给她打下手。筛去这些，就只剩下两个人——陈盛和梁华。他们都帮她做过项目，她自己的能力有限，看人却很准。陈盛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优等生，却绝不是一个好学生。他像所有天才一样，高傲又不屑，在学业上自由散漫，在生活里浪荡不羁。梁华则是截然不同，他沉默寡言，勤奋刻苦，让她感觉踏实又稳重。

　　赵莹莹的性格跟梁华是天生契合，老黄牛要爱一朵小花，那朵小花兀自开就行了，是不需要花力气的。陈盛就不一样了。对付陈盛这种人，则要表现得刚强洒脱，适当时候的示弱才可以把他一举拿下。她一点都不担心，这是她格外擅长的领域。而且，情况比她预计的好多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示弱——陈盛突然吻了她。

　　他就在她的电脑桌前俯身吻她，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问她：“你想做我女朋友吗？”
　　她觉得诚实是弱者的美德，这就是绝佳的时机了。
　　“想。”

　　对于这份恋情，赵莹莹是满意的。她甚至能预见明年的论文投稿期她将会多么的顺利，会议的时候她将会多么的风光。她只是想错了陈盛这个人。她知道他心里的念头离经叛道，却不知道他付诸行动，玩得那么大，玩得那么危险。

　　那一天她走进一楼的废弃储藏室，期盼的是工作时间的一点隐秘柔情，见到的却是陈盛那张神经质的脸。他抓住她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就把针头扎了进去。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恨自己，人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错误的选择呢？

　　她再醒来的时候，陈盛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窗户没有拉窗帘，陈盛磕嗨了，他的大脑也许没有想到这种问题。一个吸毒的人，大脑会不会退化呢？她又嘲笑自己这个时候了，还是智商主义。背很痛，后面是一块老旧的桌板，吱呀吱呀地响。脚够不到地，大腿被他压得发麻，使不上劲。这是她的第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同意对方的求欢。陈盛想要的发狂，她却不想跟陈盛做事。

　　这下他如愿以偿了，自己还没如愿以偿呢，他凭什么？
　　他把脑子吸坏了，撑得到明年的投稿吗？万一人就这样废了，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莹莹想到这点，立刻流下泪来。

　　陈盛见了，怪笑起来，给了她一巴掌，把她的泪扇到一边。
　　“哭什么？嗯？你哭给谁看？”
　　赵莹莹沉浸在自己满盘皆输的悲伤里，不想理他。
　　一个对自己没有用的男人，她既不爱，也不恨。现在于她而言，陈盛就是天上的一颗灰尘，地上的一捧烂泥。她不想搭理，也没有必要搭理。
　　“是不是想梁华呢？”然后又是一巴掌把她扇到另一边：“贱人！我问你是不是想梁华！”
　　赵莹莹的头发全部散下来，嘴角通红。她想说：是，我在想梁华，我想他不会这么对我，他既温柔又体贴，懂得尊重我。可是嗓子涌起一股血腥气，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只好继续想：陈盛这么想做事，布兰登看起来就很旺盛，那梁华呢？梁华心里也只有这档子事吗？她又继续幻想了一会跟梁华的事情，好像更刺激一些。毕竟他那种平时面无表情的人，在她身上挥汗雨下，难以自持的话，她还是会很意外很开心的。

　　陈盛才是真的很贱，女人一副死样子，他就是更来劲，更冲动。
　　赵莹莹翻白眼，他到底是嗑药还是磕春药？
　　陈盛却感到无比骄傲：一定是自己厉害！

　　那得乘胜追击。

　　赵莹莹披头散发的，头发还卡进了桌子的木板缝，扯得她头皮一下一下地疼。上半身在桌子上来回摩擦，手肘都磨出血了。一时间真是委屈得不行，身旁这个变态还在兴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身上又粘又恶心，吗啡的药效还没过去，她好晕，只想快点回家洗澡睡觉。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觉得睡一辈子，得进泥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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