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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知道跑了多久,小火柴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说着话:“就在这边,这边有个小摊上。”
小火柴的手往不远处的地方指去。
这里是一个很热闹的夜市,灯火璀璨,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都是些做着苦力活的粗人和普通的小市民,卖面的,卖饺子的,卖卤味的沿着街道摆了长长的一路,吆喝声不绝于耳,而另一边就是卖些小玩意儿的地摊。
周天赐快步走到小火柴说的那个地摊,蹲下翻了翻,并没有看到他所说的口琴,忙问小摊的老板:“请问你这是不是卖一个口琴啊,上面刻着几个字母,BWC。”
地摊老板见他穿着打扮都是上层社会才有的,肯定是有钱人,便好言说道:“你说的字母我不认得,不过你说的口琴我这倒有一个,不过刚刚被人买走了,您要不看看其他的?”
“卖了?那么那个人呢?往哪走的?”周天赐没想到会被买走,急问道。
“就往那边走了,也是一个穿着洋装的先生。”
穿洋装的?会不会是鲍望春?这个念头刚出就被周天赐打消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况且,鲍望春穿的总是白色的衬衣。
“他长个什么样子?”
“短头发,洋装好象是黑色,才刚走。”
在这样的地方找一个穿洋装的人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吧?不管了,先追到再说。打定主意,周天赐就逆着人流,往地摊老板说的方向追去。
“周先生,您去哪啊?”小火柴待得喘息平稳了,却发现周天赐一个人走了,只得使劲的喘几口气,又追上去。
到处的都是攒动的人头,一张张陌生的带着笑颜的脸从周天赐面前飘过,那咯咯的笑声与不远处卖艺者敲响的锣鼓一道,轻重不一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锣鼓声紧密,周天赐也加快了脚步,拨开不断涌来的人流,隐约的,前面好象有一个与他一样逆着人群前行的男人。
是他吗?
周天赐边走边伸长脖子遥望,惟恐一不小心就跟丢了那人。
走到前面,人群稍稍疏了,周天赐几步赶超了挡在身前的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男人,短头发,身材削瘦挺拔,走路时腰杆也挺得笔直。
周天赐顿时在原地怔住了。
世界上真是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背影,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一次又一次的,那个人从他面前转身离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一段怅然。
他想,这个尘世里应该没有比他更熟悉他背影的人了。
鲍望春……
鲍望春,他没有意识到身后有着这样一个人,在望着他,长久而痴迷的望着他,他依旧往前走着,又拍了拍帽子上的尘,再将帽子戴上。
周天赐贪婪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自觉的迈开了脚步,终于追了上去。
不远处,紧密的锣鼓声突然停了,一个女声发出悠扬绵长的“咿呀”声,人潮顿时朝那边涌去,将周天赐与鲍望春之间冲散开了,他们的距离,好象更远了。
周天赐小心的挤着人,躲着人,往前追去,却一次次被人潮淹没,眼看着鲍望春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鲍望春!”
终于他大喊了一声,那声音在喧闹的嘈杂的声音中显得渺小而无力,却传进了鲍望春的耳朵里。
鲍望春全身僵住了,他停下脚步,缓缓的侧过身回过头来,只是他看见的却是拥挤的人群和一张张极其陌生的脸……
是幻听吗?
果然是……很想他吗?
他自嘲的笑了,当初,可是他亲手放他走的啊……
鲍望春低下头,轻笑,叹息脱口而出,转过身,离开。
“鲍望春!”待得周天赐从人群里挤出来时,已不见了鲍望春的踪影。
就这样错过了吗?
周天赐失落站立在街口,身后小火柴赶了上来,见他这样,关切的问道:“周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周天赐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转身,沿着来时路,迎着夜风,一步步的走了回去。
到了酒店门口,阿谦已在这里找他很久了,他推了这宴会,回到何伯家里,倒头就睡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老头子那边就有好消息了,让他晚上在青港码头等。
早早的,就有车来接周天赐,他穿戴好,上了车,却是一路忐忑。鲍望春会出现吗?如果他出现了,那么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们该怎么面对对方?
天越走越黑,遥遥可听见海浪扑打礁岸的声音。
海,渐渐出现在眼里,天际,几乎黑成一线,只有着极细的微光。
这样的夜,似乎注定是不平静的。
周天赐下了车,带路人引着他往仓库走去。
码头此时已是漆黑一片,也没了白日里的工人,有的只是一个个穿着黑色对襟大褂的男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好象天底下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这么静静的站立着。
“周先生,您这边请。”带路人倒是殷勤不已,点头哈腰的侍侯着。
“恩。”
接着两人进了一间空旷的仓库,仓库里点着几只烛火,一个偌大的麻袋在地上蠕动着,就象是一只蚕蛹。
“快打开来。”带路人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就上前解了麻袋的封口。
一个蓬头污面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正是夏泽生。他嘴里塞着的东西刚被拿下来,他就恶狠狠的骂开了:“你们都他妈的王八蛋的,知不知道我是谁?呸,呸!我可是马上就要加入青帮了,就等着开香堂了,你们竟然敢动杜老大的人。”
“哼。”带路人冷哼,从阴影里走到他面前,笑道:“你还真以为你是谁啊?老子既然敢抓你,肯定就担得起这责任,况且这事是杜老大答应了的,我看你还是下阴间去开香堂吧。”
说罢,枪口对准了夏泽生的额头。
“你,你们说什么?”夏泽生惊慌起来,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各位好汉,饶了我吧,我这烂命一条不值得你们拿啊。”
“哼。”带路人鄙夷的看着夏泽生,又转向了周天赐:“周先生,您看?”
周天赐不愿意从阴影里走出来,他静立在阴影里,看着夏泽生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他曾经也感受过被枪指着的感觉,那滋味,不好受。
“杀了他吧。”周天赐的声音很轻,轻如尘埃,看到仇人就在面前,看到他即将死去,他的心却更加的不平静,杀人,确实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说罢,周天赐便不再看他,而是离开。
他慢慢的走出仓库的大门,两旁的大汉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立着,他的身后猛然传出一声枪声。
砰!
接着又是几枪。
砰!
砰!
砰!
天际连那一点细小的微光也没有了,夜完全来袭。
只有海浪的声音依旧,慢慢得安抚着周天赐的心,引导他一步一步走向海边。
他没想到的是,海边站着一个人,一个面朝大海的人。
“这才是最纯粹的声音,如果人的心也能象海一样,就好了。”这是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现在再想来,周天赐却有别样的滋味。
不知不觉的靠近,近到两人只有一肩之隔。
鲍望春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等他偏头看去,却早已被身边的人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鲍望春在颤抖,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气息,这样的感觉……
他的手颤抖着举起,他回应着他,也将他紧紧的抱住,好象就连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他的肩头湿了,不是咸湿的海风,却是周天赐的眼泪。
他们就这样抱着,也许,只有这一刻,他们才远离尘世,感受到了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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