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

　　“师傅，前面什么情况啊？”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内，一个卷毛少年正努力往外伸着头看前方望不到头的车流，今天可是高考，三年来的秋收日，可不能迟到啊，迟到了就完蛋了。
　　“同学，我也不想啊，你看这堵的，要不你跑过去吧，我不收你钱了，别迟到了就麻烦了，哎，早知道我就不走这条路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师傅在前面滔滔不绝，卢秋完全听不进去，拿出兜里的零钱一股脑儿都扔师傅副驾就往前跑了。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跑起来不说火箭般，至少比这动也不动的车子快的多了，卢秋背着包，咬紧牙冲的飞快，这得多亏家里的卢警官了，从小就盯着卢秋将身体打造的倍儿棒，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
　　早晨七点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少年褐色的卷发上，白皙的脸庞已经挂上了些许汗水，他已经狂奔了十分钟了，终于看见前方堵车的起点了，一群人围在那里，血迹从卢秋的脚边一直蔓延到人群里，卢秋心想出这么多血，一定没救了。他没敢往前凑，现在只想着往考场里奔。
　　“哎，你说这小伙子什么情况？手里还拿着把水果刀。”
　　“我真的没看见他，我看是绿灯一脚油门儿过去，谁知道他会突然冲出来啊。”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司机，跪在浑身是血的少年旁边，原本白皙的脸庞上布满了血污，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看样子还是个学生呢，这大早上的怎么就拿着刀冲出来了。”
　　卢秋实在冲不过去，围观的人太多了，挤着他反而给挤到了人群中央，离受害者越近，血腥味就越浓。
　　“120来了，大家先让让。”
　　围观的人群立马散开一条路，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车过来，和肇事司机一起将少年放到车上，卢秋只看见了他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跑鞋，原本的白色鞋帮已经基本染成了血红色，少年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把水果刀，护士扯了几下都没扯掉。
　　卢秋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快要被关在门外的准考生。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那看着。
　　“他需要及时输血，恐怕挺不到医院了，现在已经大堵车了。”随车的医生大致检查了少年，身上多处出血，最严重的是腹部，那把水果刀捅到的位置。
　　“我来想办法。”其中一个护士搜出了少年裤兜里的手机，擦去他血污的手解开了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爸爸”打了出去。电话一直响了很久，久到护士准备挂断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喂，是这个手机的父亲吗？”里面传来了很急促的询问声，手机这端的人明显愣住了，这是管先生儿子的电话没错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敢耽搁，对着手机里的人说稍等，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正在做节目录制的一位四十多岁的英俊男人。
　　“管哥，少爷好像出事了。”助理匆忙将手机递给男人，男人本来笑意满满的脸瞬间变了色。
　　“喂，您好，我是管同音的爸爸，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出了车祸，现在很严重，你知道他什么血型吗？”护士那边在半分钟后终于听到了目前最好的消息，吐字都不清楚了，她握着少年颤抖的手腕，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将刀又刺进了自己身体里。
　　“车，车祸？他，他是RHO型血，护士。。。”一阵忙音响起来，手机已经按不亮了，低电量已关机。
　　“熊猫血？看运气吧。先给他挂上氧气。”护士望着年轻的医生，医生微微摇头，“赶紧先联系医院，找血库调血，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各位，有熊猫血的吗？”虽然很渺茫的机会，护士还是打算在车子起步前问问熙熙攘攘的人群，万一呢？总比调血来的快。
　　“有，我是”护士循着声音而去，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阳光少年，他挤开人群站在她面前，“我是，我带着献血证，给你看。”他掏出包里的献血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RHO型血。
　　“同学，你这是准考证？”另一个护士帮他做抽血前工作，一边瞄见了他包里掉落一半的准考证，“现在已经错过了。”卢秋望着对面血迹斑斑的少年，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对方血迹下白皙的脸庞，紧闭的双眼下睫毛又长又浓密，睁开眼一定很好看，卢秋把视线往下移，看见了笔挺的鼻子，和紧闭的薄唇。肯定是个大帅比，这是卢秋的第一想法。
　　卢秋是在初三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性向的，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接受自己这个特殊的感情性向。也是在高二的时候，因为一个同学的玩笑，让父母知道了，没有大吵大闹，互相冷静了一段时间，父母还是选择了妥协，他的父母都是警察，卢家往上数五代都是警察，卢秋爸妈对他的要求也减少到了，只需要情深就好，不要乱搞，卢秋虽然经常打架斗殴什么的，算不得好学生，但是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认知也才刚接收，另一方面，也确实没遇到过值得他出击的人。
　　“错过了就复读吧，反正我成绩也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嘿嘿。”卢秋看着自己的血液慢慢从身体里流逝，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老师交代，算了，到时候再说，毕竟家风好，老卢从小就教导他，要善良，要助人为乐，嗯，总之，做好事就一定能得到最大的谅解。
　　“同学，做好事会有好报的，姐姐看好你，长得又这么帅。未来肯定能考个好学校的。”护士将采好的血液放好，在一阵紧急的铃声开路中，救护车终于抵达了医院，卢秋也跟着下了车，看着一群护士医生将人推了进去，他将书包甩上背摇摇摆摆的走到路边，抄起手机给老妈去了电话。
　　“亲爱的任警官，现在忙吗？我有个事情要打报告。”
　　“你先跟我说，这个时间点，你难道不应该在考试吗？卢秋同学，你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最好想好了再说。”卢秋觉得任警官的牙都快咬碎了。
　　“首先，我是助人为乐，所以任警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需要您跟我的班主任打个电话，我得复读。”卢秋抬手招了个出租车，然后迈着大长腿坐到了后座。“叔叔，中也花苑，谢谢。”
　　“你现在在哪儿？受伤了？”任警官敏锐的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医院，现在回家，没受伤，我有分寸的，你知道我的血型有多宝贵的，我才舍不得浪费嘞，遇上了一场车祸，恰好跟我一个血型，就献点血了。”
　　“哎，算了，你那成绩就是考了也考不上，再读一年吧，我不要求你考个多好的学校，大少爷，继承家业，多少你也得给我拿个大学文凭啊。”电话里传来阵阵敲字的声音，任警官结婚后从一线转到了幕后，现在就是个做人口登记的普通警察。
　　“哎哟，任警官，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要求不高，得嘞，复读给你考个清华好不？”卢秋揉了揉微卷的发，对着车窗将额前碎发拨成中分，满意的点点头。
　　“别凭，抽了不少血吧，回家让阿姨给你煮点好吃的，你姐呢？”
　　“卢夏同学早上没有叫我就走了，昨天晚上把她偶像打碎了，早上直接走了，妈，我今天没赶上，卢夏要承担一半责任。”卢秋同学可以说很不要脸了，任警官在那边毫不留情的抽了抽嘴角。
　　“你就跟你爸一模一样，臭不要脸。挂了，我给你老师打电话，对了，今天晚上你爸出差回来，你记得给他先泡茶。”那边毫不留情的就挂了电话，卢秋望着电话啧了一声。
　　“谢谢叔。”卢秋扫码付了款，拿着手机下车时，一阵头晕，甩了甩头，继续往家走，早上起得晚了，早饭没吃，现在又抽了那么多血，还真的是头晕。
　　中也花苑，小型复式楼区，算不上高档，要说高档，街对面的别墅区，那就是豪区了。
　　“阿姨，我回来了。”卢秋是个从来不带钥匙的人，现在他也就只能靠着门敲了，连按门铃都不愿意。懒癌晚期没错了。
　　“哎哟，沐沐，这个点你怎么回来了？”阿姨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算是卢秋的奶娘，从卢秋生下来就一直照顾着他们全家的饮食起居，任阿姨是任警官的亲戚，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任阿姨家条件不好，任警官家境一直不错，嫁的也好，结婚后生下双胞胎卢夏与卢秋后就找了任阿姨来照顾，开始算是帮忙补贴一下任阿姨家，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家人了，任阿姨三年前离了婚，任警官给任阿姨送了套房子，算不上太好的地段，但是对于任阿姨来讲，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我今天可是做好事了，错过了高考，现在可以跟乃量一起读啦。”卢秋换好鞋，扔下书包，一幅葛优躺在沙发上，“阿姨，先给我点吃的吧，饿死了。献了很多血呢，头晕死了。”卢秋对任阿姨撒娇，软软的声音，让任阿姨爱惜不已，都不忍心责备他早上为什么不吃早餐。
　　“好好好，阿姨给你做，献血了，给你煮点猪血粥吧，先喝点红枣奶。”任阿姨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红枣酸奶递给卢秋，然后系好围裙去厨房忙活起来。
　　卢秋闭上眼眯了一会儿，昨天晚上被卢夏吵的完全没睡好，卢夏闹到半夜，早上居然还起得来，懒散的卢大爷着实佩服。
　　一阵短促的铃声将卢秋从浅浅的睡眠里拉回来。
　　“喂”带着浓浓的鼻音，卢秋眼睛都懒得睁开。将手机放到耳边，连来电显示都没注意看。
　　“秋哥，你没去考试吗？”一个很温柔的男声从听筒里传过来，卢秋的睡意一下惊没了，如果说，除了卢夏，这个世上还有个卢秋最怕的人也就只有宁零了，宁零比卢秋矮一级，是个很可爱的小男生，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眼看去就是个很温柔的小男孩，相处下来也会发现是个脾气很好的男生。但是卢秋害怕跟他相处，哪怕是单独相处一分钟，他也会觉得很扭捏，因为宁零的表白被班主任撞见，不得已他对家里出了柜，算不上讨厌，反而因为宁零长得一副无公害的模样，任谁看见都会有一种保护欲。认识他也是因为宁零被人欺负的时候，恰好卢秋帮忙解决了麻烦。
　　“啊，没赶上。”卢秋直起身来，没有了刚接电话的懒洋洋的声音，而是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声音回答着。
　　“那要复读吗？我今天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听到你妈妈给蒋老师打电话，无意听到的。”听筒里的声音有点急，带着不好意思和急切解释的语气。
　　“嗯。”卢秋对宁零只是出于一种保护欲，对他更是像对弟弟一样的感觉，所以当宁零表白的时候，也是用当对方是弟弟的理由来婉拒的。总之看着宁零，就说不出狠的话。
　　“那要跟我一个班吗？”宁零带着期待的语气，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是高兴，本以为卢秋毕业了，就没多少时间再看见他了，现在好了，还能再和卢秋相处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改变心意了。
　　“还不知道，再说吧。”卢秋捏了捏眉心，宁零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进攻过，只是淡淡的对他表示友好，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从不越距，所以对他，卢秋也不知道怎么去相处，看见他每次看自己的火热眼神，卢秋的下意识都是躲。
　　“嗯，那我先挂了，你先休息吧。秋哥。”
　　“嗯。”卢秋赶紧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感觉自己很怂，这是在怕什么？
　　“沐沐，吃饭啦。”看着任阿姨将可口的饭菜摆上桌的瞬间，卢秋就将所有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管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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