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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顾之隐讲的故事让容翎依稀有了条线,孤儿院的院长把皮肤好的姑娘卖出去,有专人会撕下她们的人皮给贵妇人裹上,但是这些姑娘们白白死去,怨气深重,所以反过来害了那些贵妇人,把她们活活折磨死。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确定美容院外的女鬼和殡仪馆的女鬼是不是同一个,那两个女鬼究竟是贵妇人还是女孩。
人皮偶这一节她也没有想清楚,更何况还有件事让她在意,究竟是谁在从事这人皮生意,顾之隐前一晚讲到的美容院会与这件事有关联吗?
她思忖了会儿,正看到顾之隐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病历本,他的伤早已好了,要治那些疤得去做医美,顾之隐死也不从,容翎只好作罢,就配了几支药膏。
中午带他在外面吃饭,两碗牛肉面,汤汤水水的,他倒是没办法带走,只是吃得很慢,容翎看了会儿,从新买的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子递给他,顾之隐一口汤未咽下,热气扑了上来蒸在他的脸上,熏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低着头,却看到那两张票子鲜红的一角仍顽强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容翎的声音平常的,道:“以后每个礼拜给你两百块的零花钱,可以买点零食点心。”
顾之隐把勺子放下,用另一只手把纸钞推了回去,道:“我不需要,我有钱。”
“什么钱?”容翎心下一转,道,“哦,我去孤儿院找你的时候,保安告诉我你是偷了五千元跑了,你的钱是指这个钱吗?”
“放屁!”顾之隐脸因为羞愤而通红,张口便是句脏话,“我没拿过孤儿院一分钱,韩娟在血口喷人。”骂完了,冷静下来,恢复了点理智,又道,“我至多是没有把打工的钱全部上交给韩娟,偷偷存了点。”
容翎“哦”了声,顾之隐看着她,不知道这声“哦”了究竟含了什么意味,正要思索,便见容翎弯了眉眼,笑道:“不愧是我弟弟,真聪明。”
她可真是臭美,但是顾之隐看她眉眼飞扬的模样,心情不觉得好了些,小声道:“我不傻,本来就很聪明。”
容翎微微愣住了,顾之隐当然很聪明,数学几乎次次拿满分的主,是绝对不会跟傻字沾边的,她叹了声,道:“过两天我帮你去附近的学校问问,看能不能转学。”
顾之隐的睫毛轻颤,若非突生变故,他现在应该在重点中学念书,继续着他传奇的学神生涯,他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而绝不会如此,穿着皱巴巴的长袖,兜里揣着几张鬼画符,白天流浪,晚上窝在保安室里。
他垂下眼,不让容翎看到向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容翎皱眉,道:“你已经比同龄人晚了一年,现在不是时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谈起学习,顾之隐下巴一抬,便是倨傲的神情,道:“哪怕晚了两年,我也能跟他们一道毕业,不过是少拿几块竞赛奖牌,可能没法保送的事。”他话至此,眼神略微暗了暗,收了那些骄傲,又从云端坠入尘土之中,“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要上学,还要等之后。”
容翎不以为然,道:“是为了殡仪馆那女鬼吗?我已经有了法子,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
顾之隐满眼都是不信,但这回没有再出口嘲讽,或许原本是想的,但是滚了滚喉结,又咽下去了,认认真真地和容翎谈事:“不是那么简单,我和韩娟起过冲突,他们应该不会简单地放过我。”
其实不能怪顾之隐做事不周到,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干净,没接触过魑魅魍魉,所以长得如此大,还是头一回在殡仪馆撞见了鬼魂,撞鬼这事,搁谁谁都没法淡定,一来二去,韩娟就知道了。
顾之隐解释道:“我是在那之后才摸索着发现我能见鬼,可以画符,所以等到酒吧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倒是从容了点,但已经晚了,韩娟开始对付我了。不过用得都是活人的法子,想办法把我卖了,卖到偏远的地方去当苦工,还是我机警,逃了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容翎却听得惊心动魄,可再要仔细问,顾之隐就不愿讲了,他慢慢地说道:“我谈这个不是为了跟你诉苦,只是告诉你因为有这事,所以没法立刻回去念书。你呢,知道有这事就成了,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不要多问,也不会牵连到你。”
容翎摔了筷子,引得邻桌的人都看了过来,她便不好意思了,又用双手把筷子捞了起来,顾之隐看着她秒怂的模样不大意外,从筷篓里抽了双新的,把她手里的那副换下,好声劝道:“下次别耍帅。”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落到容翎的耳里,添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容翎板着脸,道:“注意身份,我是你家长,你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能解决什么事?有事找大人,懂吗?”
顾之隐的嘴角捺了捺,显然不认同这话,道:“昨晚那副三番两次受惊吓的模样,我不大觉得你可以处理,更何况,你连符都不会画。”
容翎道:“我这不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嘛,头一次见鬼,也不知道鬼竟然恶心得如此别致。”
对这点顾之隐倒是深表认可,纵然他常看鬼片,但是头一次遇上,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忽然忆起往事,皱着眉头看容翎:“你不怕鬼?”
容翎摇了摇头,道:“不怕。”都是同类了,没必要怕了。
顾之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记忆里的容翎是怕鬼的。
容翎对于鬼的阴影来自于校园霸凌的经历,她先前都是瞒着,顾之隐和她不是一个班,竟然也不知道。直到那天晚上隔壁班几个男孩缠他打篮球,好容易回家一看表已经六点了,再看隔壁容翎屋子里是黑的,这才知道她压根没有回家。
叔叔阿姨忙着经营家里的小店,不到凌晨是不会回家,顾之隐放下书包立刻回学校找容翎,一栋一栋教学楼摸过去,一扇一扇门敲过去,才在体育馆二楼尽头的卫生间里听到了容翎的抽泣声。卫生间的门死死锁紧,他撞了几回门都没有撞开,反而踢到了门边放着的物什,捡起一看,才知道是复读机。
隔着门,方才压抑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大了,容翎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们说卫生间里有鬼,以前有学生在里面吊死,等到太阳下山之后就会出来□□,我都不敢大声哭,顾之隐,你刚才撞门的声音太大了,应该把她吵醒了。”
顾之隐哭笑不得,可听到容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挠着门,抽噎地道:“顾之隐,你快把我放出去,我不想被鬼吃了。”他又觉得心疼,又后悔今天贪玩没有和容翎一起回学校,又愧疚,这样的欺凌肯定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最后,顾之隐是爬了窗外的梧桐树把容翎接出来的,容翎哭得脸上手上都是泪,他扯了衣角小心地帮她擦泪,容翎早已忘了那些女生男生是怎么把她关起来骂她打她又泼她冷水的,她不停地在和顾之隐回忆复读机的磁带里讲的鬼故事。顾之隐牵她回去,她便讲了一路,等到了楼下终于要分开,容翎仰了脸死活不肯放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顾之隐叹气,道:“你先上楼,然后敲敲窗,我再爬过来陪你。”
容翎点了点头,但又不肯放手,小声道:“你一定要来啊,你不来我就爬过来了,你知道我腿短手短运动细胞不发达,万一掉下来摔死了,我每天都来缠你。”
顾之隐无奈一笑,道:“我知道,我肯定过来。”
容翎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放开了手,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楼。顾之隐应付了父母才回到房间,就听隔壁的窗户敲得震天响,容翎站在窗户后焦急地看着,等他一出现,才笑了,拼命向他招手。
他换了睡衣,踩着瓦片爬了过去,等落了地才发现容翎已经帮他把地铺铺好了,紧紧挨着她的小床。
容翎晚间睡觉不踏实,经常做噩梦在梦里就哭开了,顾之隐觉浅,很快被惊醒,撑起上半身叫她,容翎边哭边应,好歹没有被魇住,醒得快。
顾之隐便伸了手,把她的手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挂在床边,他的手指交握了进去,道:“如果害怕,你晃晃手,我就知道了。”
容翎侧翻过身子,头发黏在脸颊上,勉强露出哭肿了的双眼,她细声细语,道:“顾之隐,你真好。”
顾之隐伸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丝拈起,往脑后捋过去,随口道:“是啊,我这么劳心劳力地陪你,安慰你,你该怎么报答我?”
他说完,也不在意,帮容翎理好了头发,就牵着她的手躺下了,窗外的月光照在容翎的脸上,露出她认真思索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不大好意思地道:“那我以后嫁给你,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顾之隐都快睡着了,听闻这话惊醒,他眨了眨眼睛,略微缓了缓神,道:“你这报答方式哪学的?挺别出心裁的。”
容翎道:“电视上看的,那些漂亮姐姐经常和帅哥哥说以身相许,这应该是很高级别的报答方式了。而且我以前在家家酒的时候经常当妈妈,我可会做菜了,肯定能照顾好你的。”
顾之隐哭笑不得,他才要解释一下,便听容翎小心翼翼地道:“顾之隐你会不会嫌弃我,他们说我长得胖,脸圆肉多,很恶心,以后不会有男人要我的。”她顿了顿,又自我安慰般道,“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我当媳妇,我可以给你当保姆,一样可以照顾你,就是报答的级别没有以身相许高,你可能有点吃亏。”
顾之隐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只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长大以后我就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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