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制造

　　“小，小冯哥。”陆平洲颇有些艰难地开口喊道，“你，也是梦境世界里的人？”
　　捧着一杯热茶，在温暖下面色稍显红润的冯远声，眯起眼睛望向陆平洲，这个他从一开始就忍不住接近和不断提供帮助的少年。
　　“我和于清明不一样，和你也不一样。”并不想瞒着陆平洲的冯远声，开始缓缓道出所有，“更确切地说，我是上古神树的一部分，是构成整个梦境世界的力量。”
　　“上古神树到底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并不太清楚，但大概两千年前它才真正开始扩张自己的领土。当时他诱惑了十二个人许下愿望，最终有十一人留在了梦境世界里，成为了它最早的一批奴隶。这十一个人被赋予了梦境里的力量，他们，也是最早的一批筑梦者。他们构建起一个又一个恐怖而又难以破解的梦境，目的就是为上古神树寻找更多的奴隶。”
　　“梦境之主大部分也都是那些被留下来的人，当然也有例外。之前你遇见的列车，那对母子是从现实世界带进去的，因为她们拥有更强的破坏力，破解的难度也更高。梦境世界本来是绝对禁止现实世界的东西活人出现，但，上古神树变了。”
　　“为了获得更多的奴隶，它开始允许这些破坏规矩的东西出现，甚至，允许筑梦者插手梦境。不过关于这一条你放心，在独立的梦境里始终还是梦境之主地位最高。关于于清明，他是我偶然发现的特例，他虽然属于梦境，但他却始终记得现实世界曾经发生过的记忆。自从他逃离了他的梦境，他就变成了黑户，可以游历于任何梦境。他一直跟着你也是为了方便保护你。”
　　“所以，你是筑梦者？”陆平洲趁着空隙发问，既然冯远声和他一样，在现实里也是一个人，那他就不会是像于清明一样的存在。
　　冯远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面对陆平洲的疑问，他点了点头，“但是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和于清明联手打算摧毁整个梦境，夺回属于我们的自由。只不过，明面上我仍旧是上古神树那边的人。”
　　“之前于清明说，我能摧毁梦境，为什么？”陆平洲又问，他倒没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件事。
　　“一般来说，梦境结束后，人会对梦境世界里的记忆模糊化，或许这也是人体自我保护意识。但我们也发现，还是有人不收到自我意识的保护，反而对梦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而这些人，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梦境产生破坏力。而你，就是我们发现能力最强的人。而且，你比其他人都更快速地适应梦境，就好像这一切你都司空见惯了。”冯远声说道。
　　“之前你作为共梦者出现在梦境里，还以为你再不会出现了，可没有想到你又回来了。”甚至是九个梦境！
　　冯远声背对着灯光，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他用低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从你回到梦境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牵扯进这场漩涡里了。如今，只有这一条路摆在你面前。虽然这些话听着更像强迫，但我希望，你是真心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边的！”
　　其实，从来都只是有一条路摆在陆平洲面前的，他的人生每次都只有一个选择，即便是不愿意，他也只能按照既定且唯一的小路走下去。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是否真心。
　　摆在架子上琳琅的水晶球，里面的人偶或悲或喜，实在让人看不出他们其实和那样恐怖的梦境有关。
　　“我愿意，帮你们。”陆平洲神色淡淡地说道，但又有浅浅的笑容绽开在冯远声面前，“不再被拘束，能够自由自在的，真的很好。”
　　然而在听到陆平洲这样的回答，冯远声眼底的光芒却微暗，也许他更想听到另一个答案吧。
　　“还有，我不能以筑梦者的身份插手梦境，给你提供帮助了。”即使之前的梦境他并没有直接帮过陆平洲，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居然还是他最不想碰见的人。
　　“但是接下来的梦境或许会越来越凶险，所以我要作为共梦者，和你一起进入梦境。”冯远声抬眸望向陆平洲，仔细观察听到这话以后他的反应。
　　共梦者？
　　思绪飘开去的陆平洲不觉红了脸，只轻轻喊了声“哦”。
　　“最近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独自进入梦境世界。这个给你。”冯远声起身，他从架子上找到了一个新的水晶球递给陆平洲，水晶球里是一个穿着淡红色海棠裙的人偶。
　　“这个和之前于清明那个一样，能够暂时拖延我进入梦境的时间吗？”陆平洲不明所以地问道，之前他还看见于清明活蹦乱跳的，那么那个小丑水晶球被打破其实对他没多少杀伤力吧？
　　冯远声的视线落在陆平洲手心里的水晶球，兀自说道：“这个不太一样。”
　　人偶是个女孩子，她穿着淡红色海棠花样繁琐的古代才有的裙子，站在一座木桥上。她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回到自己家里的陆平洲，还在回忆着之前冯远声的眼神，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这个水晶球呢？
　　陆平洲趴在桌子边，一双眼睛紧紧盯住水晶球，但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窗户外的夜色已经深沉，宛若弯刀的月亮有气无力地被钉在那片幕布上，身边还有几颗光芒极其微弱的星星，像是蒙上尘埃一样，忘记了昨日的璀璨。
　　天气渐凉，随着从窗户缝里逃进来的一阵冷风，陆平洲突然想到了魏远道的前妻。
　　她也是这样，在远离光明的杂物间里被掩藏了许久，或许魏远道是为了不让女儿伤心特意把她藏了起来。但是在黑暗的满是灰尘的小房间里，一直在忍受孤独的是她。
　　如果自己，真的被困在梦境里，永永远远都逃脱不了，会不会到时候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曾经。就像那些npc一样，始终循环往复，为梦境的存在而存在，又因为梦境的消亡而消失。
　　陆平洲看着自己右手手心，他听人说，手掌心上有三条线，分别代表着生命、事业、爱情。但是他的手心，并没有这三条线，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很淡很淡的三条，与别人十分明显清晰的完全不同，有时候手在水里泡久了，那三条线几乎就算消失了。
　　他可能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陆平洲一直这样想。
　　但是想到有人和他说，我们是一边的人，他就有点开心。
　　是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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