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制造

　　江雪和郑悦丽守在电梯口，时刻关注着显示板上的数字变动情况。一旦有异象，她们就会立刻通知正在1301里的其余三人，让他们赶紧撤出来。
　　之前江雪和曹铭从1301里走出来的时候，陆平洲就通过面粉得到了密码锁上常用的四位数字。分别是1、4、5、7，而对李天酬个人信息还有点印象的陆平洲，联想到了李天酬身份证最后四位“4175”。
　　先一步踏入1301的曹铭，眼底压抑着惊恐，只见他伸出手指指向右手边那摆满了一面墙的白色衣柜，“第三个衣柜里是制冷机，昨天晚上我看见李天酬把人放在那里了。”
　　陆平洲舔了舔有些干裂开的嘴唇，说着就要朝白色衣柜走过去。等到他走到曹铭身侧，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老陆，别去看了。制冷机温度已经零下，人不可能还活着的。”曹铭怯懦地说道，况且他也委实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这一出人间悲剧。
　　脚边正好踢到了拇指长的透明管，上面的信息也告诉着陆平洲，昨天晚上李天酬注射的不明液体到底是什么，只是麻醉剂。
　　白色衣柜门被打开后露出里面还在运作的机器，极其细微地运作声音告诉陆平洲，制冷机一刻不停都在保持着里面刺骨的温度，也是人体难以承受的温度。
　　陆平洲深吸一口气，站在制冷机面前伸手打开了它，也正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后面曹铭还有张行望过来的视线。
　　透过防尘袋，陆平洲看到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和怨恨。
　　为什么是她？
　　染上冰霜的年轻的脸庞，已经找不到属于活人的颜色，原本涂的精致口红妆容，也覆盖在了薄薄一层冰霜之下，淡了几分原本的艳丽。原本用最柔软湖绿色绸布制作的连衣裙，也变得坚硬不堪，就像如今眼前的事实一样尖锐得让人感到刺骨寒心。
　　关上制冷机的门，陆平洲转身，用暗藏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抓紧时间，我们找一下房子里其他的线索吧。”
　　其实关于李天酬的犯罪经历，陆平洲心里已经基本有了轮廓。放在制冷机里面被证实是活活冻死的年轻女人，还有冰箱里被保鲜袋精心保存着的疑似内脏的东西，储藏盒里来不及处理的骨头，上面还留有没刮干净的肉屑。更何况，还有曹铭这个亲眼见证过李天酬实施犯罪的人证。
　　可等到张行打开一扇上面挂着红色捕梦网的门时，看清楚陈放在房间里的一切，他还是忍不住轻喊一声，因为震惊还向身后倒退了几步。
　　闻讯而来的陆平洲顺着张行慢慢抬起指向房间里面的右手望去，他看见房间里堆满了属于女性的物品。
　　颜色不一、每件都被套上防尘袋的衣服，还有收藏在珠宝盒里的戒指、耳环和项链等各种装饰品，白色鞋柜上陈列出来的女鞋，有细跟高跟鞋，有长筒靴，甚至还有运动鞋。
　　首饰、衣服、化妆品、包还有鞋。
　　面积越有十五平方米的房间里满满堆放着的，或许都是那些死于李天酬手下无辜女人的物品。
　　房间位于当时躲在衣柜里的曹铭的死角，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关注到。等他走过来一看，他才意识到李天酬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的背后是累累白骨堆成的小山。
　　而在不知情的别人眼中，李天酬只是一个从事医疗器械，赚得比别人多，一口气买下一楼两户最后直接打通，平常私生活有些混乱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隔着这不算厚实的一堵墙里，曾经发出过多少呼救和掩埋了多少来不及发出的呐喊。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上演着比深层地狱还要恐怖、恶毒的酷刑。
　　“我们走吧。”陆平洲喊道，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早就飞至九霄云外的两人。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把李天酬的档案补齐，放回到深水监狱的资料室里。
　　三人安然无恙地在李天酬回家之前便退了出来，等到陆平洲亲自把指纹锁门关上的那一刻，在场其余人才都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就好像他们已然离开了人间地狱。
　　“楼上1401住的是骆红，1402住的是魏远明和他的女儿。但如今我们只能确定骆红出门了不在家，魏远明，很有可能还在家里。”陆平洲背靠楼梯间门，右手撑着下巴说道。
　　“那我们就先去骆红家里看看？”曹铭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的意味说道。
　　张行闻言赶忙摆摆手，“你忘了，陆神不是说魏远明在监视骆红嘛，我们要是进去了不全被魏远明看见了？”谁知道魏远道到底是不是和李天酬他们一伙的呢？
　　毕竟楼上楼下，大家都是变态。
　　“不用想了，即便魏远明不在家里，我们也进不去骆红家，她家是典型的钥匙门，我们根本就没有钥匙，怎么进去？”陆平洲神色淡漠地提及。
　　“对哦。”张行有些郁闷地承认这个事实，然后和曹铭对视，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无奈。
　　原本站在最里面的江雪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只见她从上衣口袋里在套些什么。她和曹铭不同于其他三个人，陆平洲穿的是物业工作服，张行和郑悦丽穿的是流浪天使志愿服，他们两个人就是穿着自己进入梦境前的衣服。
　　一个空无一物的树脂球套着一个钥匙圈，上面还有一把钥匙。“这个，是我从李天酬家里出来的时候，觉得有用就拿走了。刚才我听你们说，李天酬似乎做树脂球都是送给骆红，那，这把钥匙会不会就是骆红家的？”
　　陆平洲视线落在江雪白嫩的手心，他记忆里14楼两户的门似乎都是一样的，而这把钥匙也和他昨天偷拿到的备用钥匙很像。
　　重新燃起希望的曹铭有些欣悦地看着江雪，“你什么时候拿的，我都没看见？”
　　江雪微微避开所有人看向她的视线，“你当时背着我什么都顾不上，钥匙是我们经过鞋柜那里我拿的。”
　　“哎对了，李天酬为什么要把家里装修成全是白色，看着不晃眼吗？而且，他既然常干那些事情，不怕血把地板弄脏不好清理。”张行状似无意地说道，“哎变态的想法我果然理解不了。”
　　曹铭半靠在张行身上，一副经验十足地模样：“可不是，昨晚上我望出去差点闪到我的眼睛。哦他家里正中间不是还有一张红色的沙发嘛。”剩下一句话，曹铭看了眼江雪和郑悦丽一眼，在张行耳边轻轻地说了，不过神色有些不对劲。
　　知晓实情的江雪红了耳朵，她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我知道，怎么把魏远明引出去的办法了。”就在这时，陆平洲突然开口说道说道，而他的面色不虞，似乎像是窥探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
　　拿着工具箱的陆平洲，站在1402门前，轻轻按下了门铃，清脆的声音隔着门微微透了点出来，陆平洲调整自己的呼吸。
　　过了许久门里仍然没有人来开门的动静，陆平洲也不着急，又按了一次门铃，甚至扬声喊道：“昨天修水管的！”
　　终于，里面有了动静。
　　门应声而开，陆平洲看见穿着家居服的魏远明，不过看他十分清明的眼睛，并不像是被吵醒的人。
　　“今天带齐工具了，想着不耽误你们不耽误楼下，我就早点来了。”陆平洲扬扬手里的工具箱给魏远明看，“你放心，这次保证给你修好。”
　　魏远明歪头看了自己房间一眼，陆平洲也注意到昨天上了锁他靠爬阳台才进去的那件屋子，门只虚掩着，露出里面的类似电视机发出的光亮。
　　还有，魏远明卧室对面，好像就是杂物间？
　　魏远呢最终还是放陆平洲进去了，和昨天那次不同，跟在陆平洲身后的他，仿佛要盯着陆平洲直到离开。
　　“哟，这个是大哥你女儿吧？”陆平洲故作老成地和魏远明搭话，“我刚上楼还看见她来着呢，大哥有福气啊女儿挺漂亮的。大冬天的穿了条红裙子，约会去了吧？”
　　“你说，什么？”魏远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动静，他额头顿起的沟壑像是能夹死蚊子，“你说莹莹穿着红裙子出去了？”
　　“对啊。”已经走到卫生间的陆平洲扬声应道，“大哥你女儿和你长的挺像，我刚进咱们楼就看见她迎面朝我走过来，是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吧，里面还穿着红色裙子。现在小姑娘，大冬天也不怕冷。”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等到陆平洲回头望去，发现魏远明早就跑出去了，留他一人在家。
　　“怎么回事，魏远明，魏远明这么放心留陆神在家？”看着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从14降到1，张行这才放心地走进来。
　　“怎么回事老陆，你和他说什么了，他这么着急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曹铭亦十分不解，问道。
　　不太愿意把心中猜想说出来的陆平洲只喊他们赶紧去骆红家，“记得不要留下痕迹。”
　　虽然张行他们去搜骆红家，会在魏远明监控上留下记录，但陆平洲知道事情可能已经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
　　但是，杂物间里那具尸体，陆平洲却猜想不到她和这件事情的关系。
　　于是再次走进杂物间的陆平洲，打开了灯光，因为气流流动开始飞扬的灰尘在灯光下恍若飞虫，却又身体轻盈得过分。
　　用魏莹的发夹，继续在木头箱子上的锁捣鼓的陆平洲，终于在三四分钟后打开了锁，得以看见了箱子里的全貌。
　　箱子的长度远小于一个正常成年女人的高度，所以尸体是曲着腿的，真空袋上有扭曲的折痕，很有可能代表魏远明一开始并没有想把前妻放在这里。
　　尸体表面并没有明显伤口，但她面部略微扭曲，左手保持五指微张开的动作，右手放在身侧。
　　回到卫生间的陆平洲，打开镜子背面寻找着一样东西，最终他的视线放在了一个瓶身写满细小英文字母的白瓶子。
　　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卫生间门口，“魏远明也在监视李天酬？”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她说着就像是陈述已经发生的事情。
　　魏远明的电脑屏幕上，被分割成九个小屏幕，其中右下方的一个，边上一圈模糊不清的物体，略靠左上角有黑色的像是沙发的东西。
　　一开始魏远明或许没有想到他的邻居和楼下会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偷摸安装的只是最粗制滥造的黑白监控，所以陆平洲最开始才会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屏幕里的画面。
　　“魏远明既然要装监控，他就肯定进去过1301，他知道李天酬家里几乎全是白色的家具，但却有一张红色的沙发放在客厅最中间。”江雪语气冷冷，说道，“听说像李天酬这样的人，会对某种颜色特别敏感，应该，就是红色吧。”
　　把镜子关上的陆平洲，视线一转就和江雪对上，“既然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小丑的水晶球，你当时为什么要故意打破它？”
　　江雪那双偏浅棕色的瞳孔微张，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开始急促，“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江雪。”陆平洲沉声喊她的名字，“你是不是，早就进入过梦境世界了。”甚至，她曾经进过于清明那个游乐园的梦境，所以才会见到水晶球时产生惊恐，以至于把它打破。
　　江雪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外套衣角，因为太用力，右手已经开始发白。
　　就在这时，只听见曹铭有些激动地跑进来，他面色发白像是见到了什么害怕的画面，也没有注意到陆平洲和江雪只见不对劲的气氛，“老陆快去隔壁看看吧，我们，我们可能发现骆红的犯罪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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