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神仙种地的日子

　　谭方唠完磕转身立马又投入工作之中，宋榴儿二人随着双雾回到大堂。
　　桌上每人都端着杯酒，或激动地一饮而尽，或虔诚而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抿着。
　　有就着菜下酒的人，两三口后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来：“饭菜好像还不错。”
　　“还真是。”
　　“和对面似乎比起来，似乎也不差？”
　　“你别说，这吃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像哈哈哈。”

　　众人热热闹闹，和谐得出奇。宋榴儿松了口气，从她这个位置看出去，正好能看见对面的唐家酒楼。
　　酒楼掌柜就站在冷冷清清的大门前，阴恻恻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她拿手肘拱了下双雾：“唐家酒楼看起来不好惹，那个厨子同是京都人，想必更有体会，怎么就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做事了？不会有诈吧？”

　　“我不清楚啊。”双雾压低了声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不是我挖他过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来找我的，稀奇吧？”
　　宋榴儿惊讶：“不会是对面派来的奸细吧？”
　　双倍的工钱固然诱人，但谁愿意得罪一个在京都都颇有威望的大族呢？

　　双雾哼哼两声：“我派人偷偷盯着了，要是饭菜里出事，我非揍得他唐家都认不出来。”
　　“不说这个。”他上下看了看宋榴儿，“你病好了？”
　　“嗯，烧已经退了。”

　　“那正好。”他期待地搓搓手，“你就来露一手吧？”
　　微似侧目冷凌凌地瞥了他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随便炒点菜，有人打下手，不会累死的。”双雾翻了个白眼，不过想起她先前生病脆弱的模样，也多了些谨慎。
　　“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那就算了，下次有机会也是一样的。”

　　“没事。”宋榴儿挽起袖子，方才在家里微似连煮粥都代劳了，现在看见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景象，不免有些手痒。
　　双雾顿时喜笑颜开：“你挑挑，你看哪桌顺眼，就给哪桌上菜。”

　　微似闻言出声，微抬下颌点向靠近窗户的那一桌。
　　四方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
　　“是他啊。”宋榴儿恍然，“这不就是那天在唐家酒楼门前撒泼的小少爷吗。”

　　小少爷撑着下巴，脸色臭臭的，百无聊赖地等着上菜。期间几次不耐烦了想走人，都被身后那个仆从连哭带哄地劝住了。

　　双雾啧了声：“这金贵挑剔的小少爷，可比大老爷们还难伺候呢，你这不是为难小石榴嘛？”
　　“而且，听说他是从京都唐家来的嫡系小公子，那可是惹不起的人物。”

　　微似没理他，只低头对宋榴儿道：“那日他嫌弃唐家酒楼的饭菜，不少人都看见了，孩子最是心直口快。你若是能拿下他的口味，至少在名声上能压过对面。”
　　宋榴儿觉得仙君说的颇有道理，但她还是挠挠头，无奈道：“要是他也掀了我做的饭菜，岂不尴尬。”

　　“无妨，我信你。”

　　“我也信你。”双雾郑重其事道，“他要是敢打翻你做的东西，我就亲自把他丢出去，给你出气。”

　　“哈哈倒也不必。”宋榴儿笑出声，进到后厨去了。
　　开业第一天，后厨食材齐全，除去太名贵的，几乎都能找到。

　　她思来想去，觉得小孩子大概喜欢啃排骨类的，便取猪排骨切段焯水，加调料腌制，简单炒了个排骨。
　　排骨特地留了浓郁的汤汁，再舀半瓢水，和玉米粒胡萝卜丁等蔬菜一起盖在洗净的生大米上，入锅直接闷煮。

　　焖饭这种东西，实在是最伟大的吃法。
　　排骨的汤汁完全收进米饭里，大吃一口，肉和米完美融合的香味便似乎在口中迸发开来。后劲是各类蔬菜的清甜，既增加了咀嚼感，又极清口解腻。

　　宋榴儿随手做了一小碗水蒸蛋，点上一点点酱汁儿和嫩绿葱花，和排骨焖饭一起端出去。

　　小少爷斜着眼看了看：“怎么就两道菜？”
　　仆从忙劝道：“少爷，看起来好像不错，闻着也挺香的，您吃一些吧。”

　　宋榴儿远远地看着他拿起勺子，心中竟然有些忐忑。
　　小少爷还算给面子，一大勺分三口不情不愿地吃下去了。
　　他又吃了块排骨，舀了点水蒸蛋解腻。

　　小小的腮帮子鼓起来，嚼啊嚼的，能看出来他吃得很香。但过了一会儿，他颓然地放下筷子，不吃了。

　　宋榴儿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失望是假的：“好像不合胃口？”
　　双雾：“不应该啊，我看他前面吃得还挺开心的。”

　　微似在一旁提醒道：“人来了，噤声。”
　　小少爷的仆从匆匆走过来，找到双雾，神色间竟带着几分讨好：“公子就是这酒楼的老板？”
　　“怎么？”
　　“那两道菜，我家少爷很是喜欢，想问问是怎么个做法？我好回去着人做。”

　　双雾摇摇头：“不太方便，这是我们酒楼的秘方。”

　　仆从有些急了：“你将秘方卖给我也行，钱不成问题。”

　　几人面面相觑，双雾试探地说了个极高的价格，仆从竟然没有直接拒绝，犹豫起来。
　　看来这小少爷来历不一般啊。
　　他心里有了底，继续和仆从周旋。微似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小少爷那边：“我们过去。”

　　宋榴儿撇下双雾，跟着他走过去。小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眉头却皱起，撑着小脸，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另一只手搭在勺子上，似乎想吃。

　　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是同龄孩童不应有的灰黄，目光暗淡，眼底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看着像病了。

　　黑豆般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宋榴儿面前晃荡了一下，宋榴儿下意识伸手，一把捞进手里捉回来。
　　等她打开手心凑近看，手上却是空空如也。

　　她疑惑地抬眼，发现那些小小的黑点竟然都是从这小少爷身上飞出来的。
　　她一愣，揉眼细看，又全都不见了。

　　“你们干什么？”小少爷盯着二人，警惕得很。
　　宋榴儿伸手去拿菜碗：“看您好像吃饱了，我来收拾桌子。”

　　“不许动！”他猛地扑过去，将排骨焖饭和水蒸蛋扒拉进怀里，“我要带回去，继续吃。”

　　宋榴儿愕然，试探道：“那你吃饱了吗？”
　　就吃了三勺饭，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饭量啊。

　　他目光闪躲了一下，小声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继续吃呀？”
　　“我吃不下。”小少爷一边护着自己的排骨焖饭，一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水汪汪的，很像他挂在床头，最喜欢的那颗乌琉璃。

　　他觉得有些亲近，就小声道：“他们说我生病了所以没有胃口，等病痊愈就好了。”
　　“但是我其实挺有胃口的，可是吃不下。”
　　他犹豫了一下，凑近宋榴儿：“我知道他们私底下都说，我这是……中邪，对，中邪。”

　　小少爷离开家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连珠炮似的问：“你见过中邪的人吗？也是一种病？能治好吗？”

　　宋榴儿见他脸颊消瘦，若不是一点婴儿肥，恐怕更加脱相。
　　她犹豫了一下：“能的，郎中就能治很多病。”

　　小少爷点点头：“听说袁先生能治我的病，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抱起装排骨的大碗，扭头告诉宋榴儿：“你们家的排骨很好吃，等我病好了，我还会来的。”

　　“少爷少爷，小的来拿吧。”仆从惊恐地跑上去，接过碗。

　　双雾拧着眉：“这就把我的碗顺走了啊？该加钱的。”
　　“你把秘方卖了？”
　　“没有，你的秘方，我怎么会卖。”
　　宋榴儿一笑：“也算不上秘方。”不过她做菜多靠自己摸索，可能确实与别人有些许不同。

　　“那你们聊什么了？”
　　双雾神秘一笑，悄悄道：“他给我透了底，说他家小少爷是京都贵胄，讨好了他，以后我们这酒楼也能开到京都去。”
　　他笑了笑，好像并不是很心动的样子。

　　宋榴儿想起他之前说的：“京都唐家嫡系？这个大家不都知道了吗？”

　　“非也，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你记得吧？他是皇室近卫，我猜这小少爷，多半也与皇家有关。唐家是个幌子罢了。”

　　宋榴儿消化了一会儿，由衷道：“双雾，你知道得好多啊，你去过京都很多次吧？”

　　“之前生意扩展到京都，我在京都还有宅子呢。”他骄傲地叉着腰，睨着微似，“他和我一起去的，是吧，袁先生？”

　　微似淡淡地看着他：“什么袁先生？”
　　“！”双雾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恼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啊！我们这么美好的一段回忆，就被你这么忘了！负心汉！陈世美！”

　　“袁……袁先生？”宋榴儿艰难地回想着刚才小少爷那句话，一时不知道是哪个袁，“小少爷说他的病，只有袁先生能治。”
　　“他们从京都不远千里到玉溪镇，就是来找这个袁先生的？”

　　“找你的？”双雾愣了愣，这么一联系起来也说得通，“那他肯定是皇室的小孩儿了，不然除了那老皇帝，谁还知道世上有个袁先生啊？”

　　宋榴儿云里雾里，茫然地看着微似。
　　微似内心比她还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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