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请安
沈宜年在姜妧岁养伤的第三天来了公主府。
姜妧岁脚腕上的伤并不重,但她心情不太好,也没想好下一步的计划,干脆便窝在了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沈宜年到的时候姜妧岁正坐在花廊下看书,手边摆着一碟剥好的荔枝,各个水润光滑。
沈宜年半点不客气,一口气吃了半碟,才在姜妧岁要杀人的目光里停了手。
他不满地嘀咕:“吃你几颗荔枝怎么了?小爷这几天都快长在军营了,到处挑选身家清白的士兵,好不容易才选出足够的人手来替换掉你现在用着的府兵。”
姜妧岁微微侧眸:“你这样大动干戈,父皇没有敲打你?”
沈宜年嗤笑:“他的宝贝闺女在自己的公主府上被歹人掳走,他意思意思赏赐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打发要饭的,还不让母家的人心疼,给换一批靠谱的府兵?”
姜妧岁皱眉,手中的书打在他无遮拦的嘴上:“隔墙有耳,你知道我这个公主府并非铁桶,还敢正大光明说这种编排父皇的话,不想活了?”
沈宜年:“对小爷的功夫有点自信好吗?隔墙有耳不假,但小爷知道这堵墙到底有多远,碍不着小爷。”
姜妧岁懒得管他,视线重新落回了书册上。
沈宜年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拉开她手里的书册,严肃地盯着姜妧岁:“姜妧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姜妧岁一愣,若无其事地去够被沈宜年丢到一边去的书册:“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沈宜年不信,把书册丢的更远了。姜妧岁现在腿脚不方便够不到书册,气的动手锤他:“你做什么丢我的书册!”
她那点力气对沈宜年来说跟挠痒痒似的,沈宜年由着她打,甚至换了个姿势:“从我坐下到现在,你书页连翻都没翻过。你要是没有心事,这页是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吗?”
姜妧岁眼睫一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拽住了沈宜年的衣袖,眼底露出一丝脆弱的迷茫:“哥哥你说,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沈宜年一顿。
他和姜妧岁从五岁开始便被绑在了一处,姑母有意撮合,父亲也是放任他们相处,他童年的时光里几乎处处都有姜妧岁的身影。
他印象里姜妧岁真的不聪明,胆子也小,每天跟个跟屁虫一样缀在他的身后,被凶了就哭,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就凑上来,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衣袖,抬起哭红了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叫他“哥哥”,她问他最多的话就是“为什么”。
少年沈宜年的世界里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只会哭只会问为什么的笨蛋妹妹真的很不讨喜,他每天都想着怎么样才能摆脱掉姜妧岁。
直到姜妧岁八岁那年姑母离世,刚刚对离世有勉强认知的姜妧岁也如今日这般拉着他的衣袖,茫然又无助地问他:“哥哥你说,死亡是什么意思?”
那时他被问住答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揉乱姜妧岁的头发,凶巴巴地告诉她:“小屁孩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睡觉快点长大让姑母放心,知道吗?”
姜妧岁不知道沈宜年为什么突然凶她,摸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委屈地点了点头。
也是从那时起,沈宜年才意识到,姜妧岁和他是不同的,妹妹是需要他保护的。
沈宜年从回忆里抽身,他突然不想知道姜妧岁有什么心事瞒着他了,就像他感觉到现在的姜妧岁和他记忆里不同了,也并不想追究那么多。
他只知道姜妧岁是他的妹妹,是他要好好保护的人。至于其他,也没那么重要。
他洒然一笑:“小爷又不是圣人,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目光坚毅,看着姜妧岁:“但只要是你坚定选择的,不管是对是错,哥哥都会支持你。”
*
翌日,姜妧岁入了宫。
她这次入宫并没有去崇明帝的正阳宫,而是先去了安皇后的宫中。
安皇后午睡刚醒,她闭着眼睛靠在软塌上,静安立在她的身后,力道适中地给她按摩着。
听闻姜妧岁入宫请安,她睁开眼睛,脸上有几分诧异:“真是稀奇,这安平往日里眼中只有她父皇,对我这个皇后是爱搭不理的。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的吗?她居然主动来给本宫请安。”
静安笑着接道:“公主是有孝心的,只不过往日年岁小不懂事儿,如今开了窍,自然会感念娘娘这些年的照应。”
安皇后噗嗤笑了出来,用帕子掩了口:“你这张嘴惯会说好听话哄本宫,但你这次说的话,你自个儿可信?罢了,让她进来吧,本宫倒是要看看,她今儿个安的什么黄鼠狼的心!”
姜妧岁什么心都没安,她今日入宫,真的就是来找安皇后拉家常的,只不过拉的并非是她姜家的家常,而是安家的。
郑国公府的门楣确实高,他深受崇明帝的器重,女儿又贵为当今皇后,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里,都是独一份的尊荣。
只可惜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不争气,大房的孙子虽为天子近臣,但天资不行,想更上一层怕是难了。想要保住郑国公府的荣耀,怕是只能招个优秀的孙婿回来。
可是孙女安雪蓉空有美貌而无脑子,相中的男人一个也没搞定。她三月因为在荣华楼当场推姜妧岁下楼一事在京中名声本就极差,前几日春日宴也没落到一点好,因而她现在的处境也十分的尴尬。
更不要说入主中宫已经五年,却至今无所出的安皇后了。
姜妧岁今日入宫,除了跟安皇后拉家常外,还是给安皇后送破局之法的。
连随侍在侧的静安都退下后,姜妧岁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安皇后:“安平知道娘娘一直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是上天不眷顾,这么多年心愿未得。前些日子我去法华寺烧香时遇到一个云游僧人,僧人说与我有缘,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我思来想去,为娘娘求了这份药方。”
安皇后没接,她警惕地瞪着姜妧岁:“你有这么好心?你平日里对本宫连个好一点的态度都没有,会用这么难得的机会给本宫求药方?”
姜妧岁也不着恼,她慢条斯理地把药方叠了几叠,压在了茶盏之下:“自然不是为了娘娘,而是为了姜旸。我知道娘娘今日对我充满疑问和警惕,甚至我一走,娘娘应该就会去父皇面前,告诉他我今日的异常。但是娘娘且放心,这张药方没有任何问题,你大可招信任的太医前来询问。”
姜妧岁打开天窗说亮话,安皇后反倒没那么警惕了。她没有那么多心眼,却也知道皇家无纯真良善之辈,假如姜妧岁仍旧摆着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这些话,她包管姜妧岁一走就去崇明帝面前告她一状。
安皇后仰着头,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那张药方上:“你且说说看,这事儿跟旸儿有什么关系。”
姜妧岁轻笑:“许多话郑国公应当跟娘娘说过,我也就不赘述了。皇家薄情,父皇因为对母后的深情而不喜姜旸,这种话想来除了父皇自己,旁人皆是不信的。正是因为不信,姜旸的处境才更加的危险。可是娘娘若是一直无所出,太子之位终究还是会落到姜旸的身上。一个没有才能又不被父皇喜爱的太子,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我是个姑娘家,我不懂男人们的考量,我只想尽我所能保住我的弟弟。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娘娘得偿所愿。”
她未尽之意,安皇后听出来了。
若是现任中宫有了嫡出,在身份上,便有了和姜旸一争高下的可能。只要姜旸不被立为太子,他日后便可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自在逍遥。
安皇后若有所思。
姜妧岁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唤了笑竹进来扶她离去。
那份药方是后来的景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的,确实没有问题,便是当今国手亲自来检验,也只会得出一个确实有益女子怀孕的结果。
只是那份药方本来针对的就不是安皇后,而是崇明帝。药方里有一味药引对女子受孕很有奇效,却会加重不寐之人入睡的困难。
崇明帝长期不寐,常人不知,景时却一清二楚,这也是后来崇明帝痴迷炼丹的原因之一。
如果是前世还不知全部真相的姜妧岁或许会对崇明帝起恻隐之心,但现在的她铁石心肠,她无法说服自己按照景时替她选择的路走,也不愿景时或是姜晁受到伤害。
只能请她那位可亲可敬的父皇,早些死上一死了。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心事,一会想着给姜旸安排老师的计划又得往后放一放了,一会琢磨着等腿伤好了要去见一见姜晁,最后忍不住又盘算着何时拉下脸皮去找景时合适。
等回到公主府,她刚由笑竹搀扶着下了马车,还没进到府内,忽然斜里冲出来一个壮汉。
府兵立刻警惕地拔出长剑,她却认出这人是景时身边的侍从穆彦。她倏然想起那日景时跌跌撞撞的身影,脑子里有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什么顾虑瞬间都被抛到了脑后,紧着声音问道:“可是你家世子出了什么事儿?”
穆彦直接跪了下去,重重磕在地上:“公主去看看世子吧,他头疼得厉害,人也烧的迷迷糊糊的,却死活都不让大夫靠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