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岁（双重生）

　　姜妧岁恢复意识时，她双眼和手全都被缚，正被人扛在肩头疾行。那人肩膀抵着她的胃，直顶的她胃酸一圈一圈地往上冒。她想开口让这人速度慢点，但张了半天的嘴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立刻意识到，自己被人点了哑穴。

　　扛着她的人感觉到她醒了，非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越跑越快。姜妧岁被颠的受不住，干脆也不忍了，张嘴便吐了出来。

　　污秽沾了满身，扛着姜妧岁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你做了什么！”

　　姜妧岁“呜呜”两声，假装害怕地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胃从对方的肩膀上拯救出来，顺势离那堆污秽远了些。

　　旁边传来另一个更加粗犷些的男声：“怎么了老三？”

　　“这个女人吐了我一身！”

　　“操，买主不是说这个药效有两个时辰吗？怎么现在人就醒了。真晦气，老四你先接手一下，交货地点快到了，把货交了我们赶紧撤！”

　　那人说完这话一个手刀劈过来，姜妧岁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姜妧岁置身在一个屋子里，身下铺了稻草。她的眼睛和手仍旧被缚住了，她尝试着发了发声，这次总算能发出些声音来。

　　姜妧岁将自己蜷缩起来，装出很害怕的模样：“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啊？”

　　她抖着声音问了好几句，没有听见旁人的说话声，也没有感觉到屋里有其他人的气息在。她放松下来，侧身靠在草堆上，思量着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

　　她和景时本以为那几个刺客是谢弘新的人，但依着她途中醒来听到的几句话看，那几人只是谢弘新花钱雇来的江湖人士而已。

　　仔细想想也是，暨洲安插在金陵城的人手寥寥无几，濉州就算胆大包天，也没有大肆往金陵安插探子的道理。

　　更何况，自古嫡庶有别，濉州就算有胆子安插那么多的探子，恐怕也不会将这批人手全部交给一个不得宠的庶子。

　　那倒是可惜了，这次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她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诱，却没能把濉州在金陵的人手连根拔除，送给崇明帝的这份大礼，诱惑力便没那么大了。

　　姜妧岁闭上眼睛假寐。天亮之后她大概要接连演上好几出的戏，趁着现在没有人监视着她，她得抓紧时间，好好歇上一歇。

　　*

　　姜妧岁闭目养神的时间里，景时和沈宜年正一边寻人一边互相推诿。

　　沈宜年一张嘴敌不过他们两个人，最终还是妥协，眼睁睁看着姜妧岁当着他的面被刺客掳走。他看景时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便让他做主导，自己跟在他的身后支援。

　　不曾想景时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想的极好，奈何功夫不到家，追着几个刺客跑了二里地后，便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沈宜年以为这也在景时的计划里，他憋着心里的疑问又忍了一里地的路程，终于憋不住了：“你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地在哪里么？”

　　景时沉默了，沈宜年见他不说话，心头腾起个不好的念头：“你不知道！”

　　“我没想到这些人脚程这么快。”景时喘着气：“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去往城北一带。”

　　“废话！小爷难道看不懂方向吗？！”沈宜年暴怒：“问题是城北那么大，姜妧岁会被带去哪里！”

　　“天还没亮，这群人出不了城，只要还在城里，找起来便不难。”景时被沈宜年喝的不太高兴，况且他事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径自往前走去：“濉州的府宅也在城北，只要看住谢弘新，人丢不了。”

　　景时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内心很有几分波动。他自幼便是暨洲的继承人，在武功一道上虽说不如文治上下苦工，但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之所以敢让姜妧岁涉险，便是笃定有他和沈宜年在，不会让姜妧岁出任何的纰漏。

　　谁知别说纰漏了，他现在是连底都没兜住。

　　不过同时，他也察觉出几分异常来。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回过头来问沈宜年：“沈兄觉得，刚才那几个刺客功夫如何？”

　　沈宜年傲慢地一抬下巴：“任他是谁，跟小爷比起来也差得远了！”

　　“不跟沈兄比，只单单说他们的功夫。”

　　沈宜年细细想了想：“身轻如燕，进退之间颇有章法，是绝佳的好手。”

　　景时：“这样的人，各州府能有多少？”

　　沈宜年：“不会是军中的人，若是暗探，倒是说得通。只不过这样的身法，更像是江湖中人。”

　　说到此，沈宜年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濉州的人，而是谢弘新雇来的？”

　　景时颔首：“极有可能。”

　　若是如此，这些人花钱办事，更不会伤及姜妧岁。

　　沈宜年安下心来。

　　景时自打认识姜妧岁以来，说话极难有不阴阳怪气的时候，连带着他每次跟景时说话时也忍不住夹枪带棒。刚才景时难得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沈宜年静下心来后，看他也顺眼了一些。

　　一顺眼，他就想跟景时亲近一些：“我之前就想问你，姜妧岁脾气臭的要死，除了那张脸好看，其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你看上她哪点了？”

　　景时将沈宜年编排姜妧岁的话记在心里，准备日后背给姜妧岁听，面上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公主天真单纯，心地善良，出生帝王之家却没有上位者的傲气，即便面对寻常百姓也很有耐心。这世上女子很多，如她这般的，仅此一人。沈兄是公主表兄，当比我看的更清才对。”

　　沈宜年悻悻然：“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跟她从小打到大，她小时候呆长大了傻，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她表兄，永远都会站在她的那一边。你以后若是想要欺负她，好好想想小爷拳头会不会答应！”

　　景时笑了下，没有反驳沈宜年。

　　天光渐亮，卖早点的摊贩早早摆出了摊，热腾腾的水汽伴着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奔波了一夜的二人饥肠辘辘。

　　沈宜年吞了吞口水：“景世子吃过路边摊吗？”

　　景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摊主舀上一碗馄饨撒上葱花，给早起的客人端上了桌。

　　景时一掀衣摆坐在了一张桌子前：“我以前和……”

　　话到了嘴边顿住，随即转了话音：“许久没吃了，是挺怀念的。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笑呵呵地应道：“客官稍等。”

　　沈宜年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不过注意力随即被馄饨吸引过去，立刻埋头吃起了馄饨。

　　景时以前是陪着姜妧岁吃过这家的馄饨的。

　　年少的姜妧岁贪吃也会吃，大到各家酒楼小到藏在深巷中的小食，只要说得出名字的，她都品尝过。

　　景时在京中那两年是最轻松的两年，没有重担压身，也不能入朝为仕，每天除了课业，就是陪着姜妧岁消磨时间，陪她看遍山水，陪她吃尽美食。

　　重走来路，虽然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天真得可笑，却也免不得会有几分怀念，那时仍保有赤子之心的自己。

　　景时吞下一颗馄饨，想要跟记忆中的味道做个对比，却发现无论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往昔的味道了。

　　过去的种种，终究是过去了。

　　他还未能缅怀完过去，那边沈宜年已经吃完一碗馄饨，抹了把嘴：“来了！”

　　景时抬头看去，街对面那个行迹匆匆鬼鬼祟祟，满面紧张和警惕的男人，不是濉州的谢大公子谢弘新，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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