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九章这是个没有老干妈拌饭的世界，它不完整
　　“姐姐，我能跟你买下那个坏掉的录音机吗？”脆生生的嗓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坏掉的录音机。
　　这录音机本就是买盥洗用具送的，不能一键播放，生产日期还在二十年前，没有维修厂，种种条件限制下，这对于观小故来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样儿，她将录音机递过去，换来两张I-幸存者基地特有的交易票子。
　　小姑娘拿着录音机一下笑开了，“谢谢好姐姐！”随即半蹦半跳地跑回馄饨摊上，对着正在卖馄饨的刀疤大叔道：“爸爸！爸爸！！我买到了！”
　　馄饨老板绷着身体，有些怔愣，似乎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把录音机买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观小故流露出歉意，他低声对自己女儿说了两句话。
　　那小姑娘又抱着录音机哒哒地跑到观小故边上，将她拉入搭着小棚的摊坐里，馄饨老板擦了擦手，有些手足无措：“小姑娘，吃碗馄饨吧？”
　　观小故点点头。“有面嘛？”
　　“有！有的！我这就给你做！”

　　一旁切好的馄饨皮不能用，老板重新拿出一团醒发好的面团，飞快的杆切出细细的切面，烫熟，又从肉锅里炸出两个肉饼，一同放到观小故面前。
　　观小故看着肉饼有些新奇，道：“你们已经能自己养殖了吗？”
　　因携带者的存在，肉类的获取远比果蔬农作物要难得多，因为你无法保证野外抓来的一只鸡有没有携带丧尸病毒，有没有变异，会不会一口吞掉一个幸存者。
　　馄饨老板憨憨地挠挠头，一边搭话，一边笑着从女儿手里接过录音机，随便倒弄了两下，原本坏掉的录音机细细碎碎地传出二十年前的歌声。
　　“哪能啊，是素肉饼，用蔬菜混在面浆里调出来，看着一样，吃一口就知道了。”

　　小女孩没见过录音机，抱着不肯撒手，又跟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一惊一乍地惊叹，看录音机的眼神再也调不开。
　　刀疤大汉又将录音机递给自己闺女，两人一起憨憨地笑了起来。
　　“爸爸，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是被人录进去的。”
　　“那，人呢？”
　　馄饨老板指着录音机，几乎要从发电原理开始跟女儿解释她从没有接触过的船新领域。观小故一边听着，一边吃面条。面条味道还不错，但就是太淡了，她随口问道：“有油辣椒吗？”
　　“嗯？太淡了嘛？桌上有盐巴和番茄酱，你可以按口味调和一下。”
　　观小故依言在桌上查找，看了一圈，桌上的调理少得可怜，只有油盐酱醋，外加一个番茄酱，吃面不吃辣，那吃面有什么意思？她又重新问道：“没有油辣椒吗？”
　　“嗐，哪来这种奢侈品，咋们这地儿不适合种辣椒，早几年种了一些，全都冷死了，慢慢地种子就少了，只能靠着异能者种一些，但能种东西的低阶异能者填饱肚子的粮食都种不过来，而高阶的异能者又都进种植区了，有谁捣鼓这些调味用的奢侈品呢？”
　　生前时常老干妈拌饭的社畜观小故：“……？”
　　没有辣椒的饭菜？没有辣椒的日常？没有辣椒的人生？？

　　一碗没有辣子的面条，瞬间失去一半的灵魂，观小故心如死灰。
　　小姑娘抱着录音机在摊后空地上跑闹，恰好又来了几个熟客，馄饨摊主老板打着招呼请人入座上馄饨。
　　观小故一勺一勺地就着闹市气息地嚼完最后一口面，然后捏着小姑娘刚给的票子去交钱。
　　馄饨老板没接，反而从摊位放钱的箱子里把所有零散的票子拿给观小故。“都算录音机的钱，这录音机也是稀罕物，不能让你亏了。”
　　“这录音机我家娃儿一直想要，平时跟她讲故事她就一直追着问。”说着，又道：“她出生在这个时候，没见过这些东西。但东西在江老头那儿，他卖的贵一些，我们买不起。”
　　“她母亲很早就不在了，剩下一个娃儿也不闹人，我就怎么样子，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没了，就想在时多给她说说。人都说闺女是小棉袄……”刀疤大叔操着一口东北话分享着女儿的日常。
　　观小故也没强求，她现在也需要这些，收了一半的票子装到双肩包后，又在闹市里逛了一圈。她还又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床单被子，洗衣用具，还有吃饭的锅碗瓢盆，这些算是日常用品，观小故很快的在周边的店铺买到了全新的，又在交易所内雇了一个人帮忙把东西送到蓉姐家，请蓉姐帮忙收着，等她回去了再搬进屋里。
　　到中午饭点，不死心的她在整个交易区逛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家贩售饭食的店铺都一一问过去 ，发现没有一家店里有辣椒，开摊点的老板们异口同声称辣椒为奢侈品。

　　“辣椒？我快有十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啊？”
　　“嗐，还不如多种几袋小麦磨面呢，面里混点青菜烙饼，能吃好几顿。”
　　“诶，我听说那些什么辣椒啊，什么草莓啊，时兴的果蔬在上城区里都有，都是限时拍卖，价高者得，早些时候我还听说，在隔壁省的F市里，那边的II-幸存者基地出了一瓶葡萄洋酒，那洋酒可不得了，拍了一万多的高级晶核……”
　　闲聊的众人有些咦嘘，纷纷附和，但谁也不没有不满羡慕嫉妒。在整个下城区区民简单的认知里，高调奢华的异能者是从天而降的神祇，保护着以这个基地为家的她们。
　　无论是谁，对于强者总是本能地畏惧。
　　“这些都是上头那些高级异能者才能有的派头，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十颗高级晶核，又怎么可能拍得起这些东西。”

　　末世之后，不止土源污染对作物种植产生影响，气候也成了阻碍原因之一，没有了温室棚，喜光照湿润南阳气候的作物就变得很好种植。
　　打个比方，就好比同一个木系异能者去种植同一种南方喜阳作物，在南方种植该作物和在北方种植该作物所需要消耗的异能是不一样的，在北方时，异能者得更精准地掌控温度湿度，这些都需要花极大的精神力去把控。而I-幸存者基地本在北边，这就是辣椒能被当成奢侈品的原因之一。
　　本来嘛，多少人还饿着肚子等吃食，小麦面粉都种不过来了，哪里又闲工夫整这些？花大力气种出来又有谁能买？
　　她们谈论着，没发现引起这个话题的观小故失魂落魄的离开。

　　逛了一圈下来，已然全神贯注进入退休养老的观小故深刻地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境遇。
　　从前她还是观听云时，她是抱着目的而来，所有行动都有切确的指向，她想过大家会没有饭吃饿肚子，所以建立了种植区一力安排科研人员开发新作物；想过大家没有水会渴，于是大力修建储水坝，建立完好的供水系统；还想过大家没有衣服没有房子住，但是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大家会吃不上辣椒……简直是工作成绩上的污点！
　　想到从今往后，她也得像这里的人们一样，每天白水烫面条，有钱了加个糖醋酱油，清淡如戒斋……观小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产生华国人民的应激性抗拒。
　　不，这不行！
　　没有辣椒，就没有辣条，没有火锅，没有老干妈拌饭！
　　没有老干妈拌饭的人生，有灵魂吗？
　　念着包里系统给的二十类种子里的辣椒种子，她觉得，她应该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游魂一样在交易区晃荡的观小故，最后在南北街十字路□□界处找到了一家比较大的当铺。
　　其实说当铺也不然，说是杂货铺更恰当。
　　幸存者交易区的交易规则远没有现世社会完善，在交易分类上也远远不及，很多东西的回收及卖出都会归整到一家店铺里，比如当铺兼职二手货卖出。
　　灭世的灾难之后，能回收利用的物品都变得弥足珍贵，幸存者们遇到一块干净的砖都忍不住向往基地里搬。当然，当铺也不像现代社会里或是古装电视剧里那样可以凭票赎回，在交易区里贫苦到典当的幸存者们是几乎不可能有能力赎回，而且为了减少麻烦，转买转卖挣取差价，店家更多时候会从卖家手上将货物的归属权买断，然后转手往外卖给有需要的人。
　　观小故初来乍到，卖录音机换到的几张票子都用来买生活用具了，现在还差创造老干妈拌饭的启动资金。

　　走进这家当铺，入目是一个超大的柜台，柜台后连接着向上的楼梯，一位中年的男人拢着手睡眼稀松地歪坐在柜台后，看到观小故进来，忙起身迎上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们这儿收不收种子？”
　　“收的，只是……”开门做生意，只要有回收利用的价值，他们什么都收。当铺老板眯着眼笑了笑，又问道：“是怎么样的种子，很多吗？是这样的，按店里的规矩，我们得看到物品才能给价格。”
　　观小故点头表示理解。“桦木的树种，刚采下来的。”
　　老板脸上闪过一丝诡谲神情，他下意识站直身体，道：“桦木啊……”屋外包子摊上的几个小混混停下话头，眼角余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柜台前的两人，唇角边的诡笑藏都藏不住。。

　　“不要嘛？”
　　“要是要的，但是你看，我们也不知道你给的种子到底是不是桦木种，也不能保证这种子是活胚还是死胚，要不，你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当铺老板观摩着观小故的表情，那张失魂落魄的面庞上似乎并没有发现言语里不和谐的催促。
　　把背上的双肩包缓缓卸下，观小故从中取出一个小布袋。
　　门外几个小混混仿若无事似得前后走进店里，不着意地将店铺门口团团围住。
　　老板伸手去接小布袋，却没能拽下来，面前的小姑娘看似双眼悲戚无声，柔弱不堪，可小布袋握在手里跟泰山磐石一般。心下骇然，人精似的老板几乎瞬间就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头阻止。
　　只见，门口汇聚的小混混们释放着精神力，神色不善地盯着观小故，一步步欺进。
　　他们都是异能者，虽然异能等级不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直接刺激精神灵魂的压迫，极容易让人崩溃。
　　观小故拽着小布袋，脸色一瞬间沉凝下来：“老板，你还没有说价格呢？”
　　几个混混干惯了这样的事儿，脸上更是凶狠霸道，其中一个很暴躁地走上前就要拽观小故的领子：“看上这袋子种子是你的运气，还敢讨价还……”
　　话音戛然而止。一门之隔的街道，熙攘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热闹如常。
　　在房间内，夏末的热气随着观小故眼底冷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直冲灵魂的寒。不知什么时候，长满倒刺的贴地藤蔓自观小故手中紧紧地捆绑在场所有人，藤蔓的顶端更是进化成尖锐的匕首抵在几人脖颈动脉上。
　　“我现在很不高兴，跟了我两天的你们，最好解释解释。”
　　五级顶峰的木系异能，能化成匕首的藤蔓，一定是见过血气的！当铺老板腿一软，跌到地面上。

　　“欺生？”
　　“不不不，没有没有！收拾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别见怪。”
　　几个小混混被突如其来的浓重杀意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欺生是异能者之间的专用词的衍生，原意是指熟知异能能源规律的异能者对普通幸存者的欺负哄骗行为，后因为基地内部的规整，加强了普通幸存者受到保护，欺生行径大体消失，只在暗市当铺等地方，出现在异能者之间，所以，后衍生为高阶异能者对低阶异能者的欺压。
　　因为法治体系的社会规则的崩坏，强者为尊，强者对弱者的欺生的现象几乎是不可能断绝。
　　在交易区的低等级异能者混子们因为畏惧和能力因素，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愿意跟着大部队外出收集物资、杀丧尸赚取生活费，只能凝聚成团，在交易区能欺压同样不能外出出勤的低阶异能者们。

　　任何一个能存活到如今的基地都默认遵守一条规则，那就是：在接受入住人员时，需要经过层层排查，杜绝丧尸病毒携带者或可能的携带者的进入，格外的谨慎，防止可能出现的危机。
　　人人如此，生活在基地内的幸存者们自然也是高度关注是，所以从观小故踏进下城区的土地起，在下城区生活的每一个幸存者们都会知道她的存在。更不用说消息广泛的小混混们了。
　　小混混们混杂在交易区里，跟整条东西街开店的老板，乃至是小摊贩贩主都有墨守成规分利宰客的协议。
　　因为异能者稀少的缘故，整片下城区的异能者几乎都互相认识，新来的观小故，自然而然会成为欺生的受害者。

　　从昨天开始，这群混子们就在等着她踏入交易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只能入住下城区的人，居然能在顷刻间给他们带来生死存亡的致命感。冷汗从老板额头上滴下来。

　　半晌后，完好无损的观小故拿着几张票子从店铺内走出来，身后老板苦着脸像送瘟神一样，在她踏出门后啪地把店门关上。
　　店铺外，时刻关注着店铺的人们一哄而散。门外包子铺的大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面庞，又看了看她手中明显不值当的几张毛票，张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往她怀里塞了小半个冷馒头，心下哀叹。
　　小姑娘家家，一个人，现在怕是很难了。
　　她还要在这里讨生活，不可能为了一个观小故去得罪一群无所事事的混子，一个冷馒头算是对得起良心。
　　观小故捏着冷馒头，仍在没有老干妈拌饭的痛苦里徘徊，低声道了声谢，问道：“多少钱？”
　　“不要钱，快拿回家去吧。”大婶说着，暗暗嘟囔着造孽之类的话。“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存好点，晚上锁好门窗，无论是谁拍门，都不要开。”
　　说完，又道：“别难过了，每个人来时都有这么一遭 ，睡一觉，明早起来找个活计，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观小故张张嘴，看到手中几张票与大婶眼里的担忧，好似明白了什么。
　　亏是不可能亏得，十颗种子换了十颗五级晶核还有手里这些毛票，不止没亏甚至还赚了一些。
　　大婶叹着气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让她就着馒头吃，同时又多交代了一些关于在下城区生活需要注意的小事情。。
　　观小故一一答应下，就着热水吃完半个冷馒头权当午饭，又谢了一声，问道：“婶儿，我想在交易区里盘个店，得去哪里申请注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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