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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门
明成化二十一年冬
明朝此时已定都北京近百年，京城于开国之初大不相同，就说这前门大街，两侧出现了鲜鱼口、猪（珠）市 、煤市、粮店等集市，附近胡同内随之出现许多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等戏园。再加上正阳楼饭庄、瑞生祥、九龙斋鲜果店、通三益干果海味店、正明斋饽饽铺等这些让人耳熟能详的店铺，更使得前门大街成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
小寒刚过，北京北风刺骨，前两天刚刚下过雪，这几天好不容天空放晴了，地又冻得硬梆梆，行人走在路上极容易摔跤。但这并没有影响前门大街的热闹景象。春节将至，趁着这两天天气放晴，人们纷纷走上街选购年货。
一个十四五的清丽女子身穿白绫袄儿蓝色金比夹，正随着人流走在前门大街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好奇的望着两旁的店铺，身边两个男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两双眼睛虎灵灵的。两人同样头戴瓜皮帽，身穿青色直裰，外套灰色氅衣，懒懒散散的跟在后面。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睡，但刺骨的寒风却让人立刻打了个激灵。耳边不停传来各种叫卖声，一高一低，唱戏似的，更搅得前门开锅般热闹。
大概是走得久了，两个男孩子有些不耐烦，大声对女孩子抱怨：“姐，还走啊。这都走大了大半天了，也不见你买什么，就只是看，都中午了，该找个地方吃饭了吧。”
那女子转过脸来，有些抱歉得看着两个弟弟。她叫舒云，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却因为车祸在两个星期前穿越到这个身体里。对于生活在现代的她来说，明朝的一切都太过新鲜，所以就看得有些入迷，却把两个弟弟给忽略了。在两个弟弟连声催促下，三个人一起走进一家酒肆。
大抵是来的晚了，一楼早已满人，嘈杂不堪，跑堂的一见三人进来，便说到：“三位见谅，这楼下早已满座，就二楼还空着一间雅座，也安静些，不知三位。。。。”舒云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二楼吧。”三人跟着堂倌上了二楼，果然见东面还空着间雅座，与旁边的屏风相隔。刚坐稳，就听见隔壁有人在谈论朝政。
“如今这世道，奸臣当道，朝纲久弊，文恬武嬉！就说那万岁阁老……”
“嘘，徐兄慎言啊！这里毕竟是京师，天子脚下。东厂和锦衣卫……”
“怕什么，哼，现下老百姓都在传内阁三长老为“纸糊三阁老”，六部尚书是“泥塑六尚书”。我就不信东厂和锦衣卫能把所有人都抓了……自古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徐兄说的甚是，自从商阁老走后，内阁这些人除了喝茶聊天还会做什么？且不说万岁阁老，就说那李孜省，自称学方士术五雷法，厚结中官，以符箓取悦当今圣上。如今已是礼部左侍郎。这种人都高官厚禄，可见朝纲败坏到何等程度。”
“好了，好了，大家喝酒喝酒。今日莫谈国事，只谈风月。”
舒云只听得旁边雅座的谈话声渐渐小下去，心中好奇，偷偷问旁边的大弟弟张鹤龄：“那个万岁阁老说的是谁啊？”
鹤龄小声回答：“应该是说内阁首辅万大人，姐姐刚来京城不久大概不知道，我曾在学堂听过他不少的笑话呢。”
“快说说。”舒云立刻发挥女人八卦的本性。
“这位万阁老每日上朝，说不到几句话就磕头喊万岁告辞。其他阁老没有办法也只好叩头而退。所以人送外号“万岁阁老”。”
舒云肚子里笑得打跌，催促道：“还有没？”
“听说他进了内阁，什么事情没干，就跑去认了一门亲戚。”
“咦？”
“他跑去万喜大人的家里，说万大人的老婆的母亲的妹妹是他的妾，千方百计认了这门亲戚。”
看舒云还一头雾水的样子，小弟弟延龄在一旁补充，“万喜大人就是万贵妃的弟弟。”
舒云吃惊道：“这万大人也太无耻了阿……”
“可是这门亲事也没算白认，咱们这位圣上也是忒奇怪一个人，就喜欢那位比他大十几岁的万贵妃。”说到这里鹤龄的声音小了下去，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悄声议论，“整个大明朝谁不知道，这位万贵妃才是真正的皇后，不过我听人说，那位万贵妃，身体肥胖，膀大腰圆、声音粗哑，也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哪点。”说着还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舒云看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装老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但想到刚才的话题，还是提醒了一句，“这话我们在一起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随便乱说。”
“那是当然。” 鹤龄和延鹤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小二已经跑来招呼他们，舒云的好奇心也只好告一段落。看着楼下纷纷攘攘的人群，舒云还是有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思绪回到了两个个星期前。那个时候自己还在21世纪，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给撞了，记得陷入黑暗前最后想的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阿。醒来却发现已经穿到了这个身体上。真的从二十世纪穿越到明朝来了吗，还是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姐姐，大姐！！”
“阿。”舒云的思绪被打断了，转头看见两个弟弟正注视着自己。“姐姐你又在发呆了。”鹤龄撇撇嘴，“我正想问姐姐想吃什么呢。”“呵呵，我无所谓，你随便点就好了。”舒云笑着回答，又把脸转向窗外。
鹤龄和延龄互看一眼，只好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又嘱咐店小二快些上才罢休。望着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长姐，鹤龄也有些疑惑，虽说一直在老家呆着，前些日子才回来京城，但哪里的集市不都差不多，这下面有这么好看吗？
三个人酒足饭饱，缓步走出酒楼，却见锦衣卫带着不少衣衫褴褛的少年一路朝皇城走去，舒云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鹤龄和延鹤面色尴尬，特别是延鹤，小脸微红，小声说：“这些人，是送去宫里竞选公公的。”
“阿，当太监的？太监还要选？”舒云大惑不解，记得太监不是家里没饭吃才去干的活吗？
“姐，你小点声！这些人哪是什么太监阿，最多是些伺候人的宦官罢了。”
“宦官不就是太监吗？”
这下鹤龄和延鹤脸上的表情让舒云大为尴尬，说道：“我是真不明白，你们给我解释解释。”
经过鹤龄和延鹤的解释，舒云算是了解了此时的宦官制度。一般人刚进宫时不过是个小公公，从典簿、长随、奉御做起。如果能得上司赏识，就能被升迁为监丞，监丞之后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现代人尽皆知的太监。可见太监在此时并不是宦官的统称，而是官职，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就是宦官，如今也是抢手的行业，要经过面试选拔，其激烈程度不亚于现代竞争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只有选上的才有资格被阉割进宫。
“听说今年只要几百人，就来了好几千人的候选。”
“哎，日子苦啊，进宫最少还能吃上饭！
“还有人没等选拔就自行了断的，不过这年头，读书不如进宫啊，你看看汪直、尚铭哪个不是比内阁大臣还威风。”
“哼，内廷马上就要下旨了，未经选拔严禁自行阉割！”
鹤龄和延鹤还不停的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舒云却越听越觉得满脸黑线，她究竟是在一个什么社会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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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发文 大家多家关照 ︿＿︿
有好几个读者问瓜皮帽不是清朝的吗？怎么明朝也有？会不会带不上？这里小解释下。
六合一统帽，俗称“瓜皮帽”，又名“小帽”、“圆帽”。用六片罗帛拼成，多用于市民百姓，相传为明太祖所制。明陆深《豫章漫钞》记载说：“今人所戴小帽，以六瓣合缝，下缀以檐如筒，阎宪副闳谓予言，亦太祖所制，若日‘六合一统’云尔。”
《枣林杂俎》：“清时小帽，俗呼‘瓜皮帽’，不知其来已久矣。瓜皮帽或即六合巾，明太祖所制，在四方平定巾之前。”即取“六合一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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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注意看帽子的高度，这就是明清两朝的不同。六合一统帽可以说是明代平民阶层使用时间最长最普遍的一款首服，贯穿明代始终，朝鲜也效仿（明朝有的朝鲜必用，正如其王所言，乃大明孝子也）。到清代使用范围更广，只是由于没有发髻，帽子高度严重下降。此后一直广泛使用到建国初期，甚至今天还能看到它的影子，因为历史原因，此帽给很多人印象似乎不太好，但它却是六百年绵延至今唯一还保存的男子首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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