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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莫信
就像找到钥匙的门“咔嗒”一下开了,记忆一旦被开启,封在里面的事物顿时鲜明无比。
“墨信!”这回的大叫是在认出对方后的自主发声。
“啊,看见我很高兴嘛~”他扶起她,“抱歉弄伤你了,脚让我看看。”
“啪”茶茶捉住他要察看脚伤的手,冷声:“你到底是谁?”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眸反观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哎呀连这里也受伤了,我出手太重,对不起。如果不是看清你的脸说不定失手就把你杀了。”理所当然地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茶茶的手肘,“看来到目前为止我只对你的脸比较熟悉,怎样做才能对你的身体更熟悉些呢?”
不太能听懂他的意思,但语调里的轻浮让茶茶脸红,狠狠推开他,扶墙站起来。
“连走都那么勉强,还想执行任务?”他笑。没了杀气,可更让茶茶觉得讨厌。她执拗地往回走,每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痛。被缎带缠绕的脚挫伤严重,这个样子如果没有白空帮忙,明天没法去文渊阁。
一个她不愿承认的事实在脑中萦绕:她把事情给搞砸了!
“唉”听见背后重重叹息,一件衣服落在她身上,是打斗中丢下的那件。“还想踢我的话就要先养好伤。”墨信不容分说扛起她跳上房顶,奔向灯火阑珊之中。
按这样子来看……自己算是被他抓住了?
这下真的完蛋啦!
茶茶思忖着怎么才能甩开他,在天亮前回到城外的山坡。不觉间发现他们来到城中一间客栈屋顶上,墨信抱着她跃进顶层一间房,把她放在桌上,点亮烛火。
他摸着下巴看她:“你很乖。不喊不闹也不挣扎。做你的技师肯定很轻松。”这话遭到茶茶无视。他是S级的,想在他手里脱逃哪有那么容易?哭喊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况且她本来就不是容易慌张的性格。
她不开口,他也没再多言,半跪下抬起她受伤的脚--不用看,茶茶也知道现在脚踝已经淤血发紫,还肿起一圈。不是她肌腱不够强韧,而是这家伙下手太狠,这伤完全是束缚过紧然后硬拉破肌腱造成的。
墨信端详一番之后,轻轻放下她的脚,转身走到屏风后,再出来时,古色古香的玄衣换成黑色短袖上装,不算特别长的乌发拢在脑后束成一束,下身黑皮裤和长靴衬出修长的双腿,靴筒里插着把刀,露出钨钢刀柄。最吸引茶茶视线的是他手里托着的盒子--
“你是技师?”那是中心技师们常用的工具箱,最显著的特征是里面配备有执行者专用生命平衡系统,可临时替代培养液调整身体机能。
“我?当然不是。只不过碰巧弄到这个而已。”他打开盒盖,里面弹出全息系统界面,触摸点击调整好数值,他取出纤维状导体贴在茶茶受伤部位,冰凉的触感让伤痛舒缓很多,“在这里只能简单做肌腱修复,我不是专业人士,更没有可替换的部件给。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腿应该没得换吧?”
“啊?”茶茶想了想,好像真的没见白空给她准备过新的身体或者四肢,每次受伤不是修复就是利用原有基因重新培育。
墨信的手拍在她头上:“傻瓜,别这么认真,我是在恭维你,你只需害羞或者随便骂两句就行了。”
“为什么要骂你?”更不明白了。
他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托腮仰视:“你似乎总能把我的话堵得死死的,让我说不下去。”
“我是个很沉闷的人,白空说我的人格还需要补充。”她很客观地说,没有情感波动。
“说这种话的时候应该表现地更伤感一点。”
“我只是陈述事实。”
看着她安静了几秒,墨信呵呵笑开:“的确很沉闷,哈哈。不过,我不觉得你人格有缺陷,你的技师给你灌输了不少东西,只是没教你怎么用。”
“真的?”
“真的。”他的目光又上下审视一遭,“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很完美,是技师的精心杰作。有没有人说你象人造人?”
她点点头:“曾经有来中心协议购买人造人的客人要买走我。”
“一点也不意外。”墨信吁了口气。
眼前的女孩,平静、冷漠、没有表情,偶尔会露出惊讶,但很快又成了闷葫芦,加上精致完美到没有瑕疵的身体,一看就是人造产品,没有生气。人造人的最大特质:『完美』和『虚假』,她都具备了。而执行者做为特殊种群,大部分是很骄傲的,极端憎恶被误认为无感情的人造人,而她,这点压根儿就看不出。这就更像了!
“知道人类购买人造人做什么用吗?”
“仆人、临时伴侣、实验品之类的吧。”
“所以你应该生气。怎么能让人类随便以为你是比低级执行者更低级的人造人呢?别忘了你有执行者的尊严。”
她却摇头,神色淡然:“我不会应为别人的误解而真的成为人造人,所以不需要为此劳神。”发丝随着摇动拂过脸颊,眼中自然而生的自信竟然有一点点令人惊艳的错觉。
注视她的黑眸更深了几许,他回味着她的话,说:“你让我突然对你的技师感兴趣了,他教你的东西和常人不一样。难怪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很有趣。”
“这也是恭维么?”
“呵呵,可以算是。”
茶茶看着他,他从全身充满恐怖杀气变成现在这样和煦轻笑,生动的表情象个真正的人类,比那个采集员奇怪的干笑更真实。
白空曾经让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可是情绪这类不能触摸的虚体,要怎样才能变得具有存在感呢?今天看见他,她想,如果用这张脸做参考或许她能学会也不一定。因为,他的笑容感觉是真实到可以触摸的--想着想着不禁伸手抚上他嘴角弯弯的地方,歪头凝视。如她所料,这笑容是温暖的、沉甸甸的存在,让她有点儿嫉妒。
什么时候她也能体会这种笑时的真实心情呢?
当她俯身靠近试图找出藏在笑容后的东西,忽然察觉对方视线变得灼热,烫疼了她,心惊:他是被通缉的塔!
她慌忙缩手,却被反握住,黑色视线缠绕地让她无法呼吸。
他是S级的执行者!他是塔!怎么能放松警惕呢?
胆怯流露地太快太直接,他的眼里浮出玩味,想起今天他是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才发现巷子里藏着的小家伙的。猛然把她拉向自己:“在街上……你认出我了?”语调依旧是泰然的,收拢双臂的姿态却固执不可违逆,“怎么,不敢承认?”
“塔。”茶茶僵直上身,轻轻说。仿佛这是个禁忌的名字,说出来会招致厄运。
“所以我才说,你我的名字很配呀。”他眯起眼,好像更高兴了,“代表毁灭一切的『塔』,和绝望末路的花朵『荼靡』,不觉得么?”
被他圈紧,茶茶害怕地发抖,她又想起两人过招时他散发死亡气息锐不可当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的双手是温暖的,一点也不冰冷。
“还是记住作为‘墨信’的我吧,千万别怕我,虽然我差一点就杀了你。”
“我……”不对劲了!她发现自己无法冷静直视他,并且有奇怪的预感他会又一次亲她的眉间,所以她别开脸,但被他钳住下巴扳正,唇瓣没有落在眉心,而是向下落在她的嘴唇上。让她无法不害怕的电流感窜遍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地更厉害。好不容易,在她认为自己身体机能可能全部耗竭前推开他。仿佛保住生命一样大口喘气,但,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塔好笑地反观她,“只做了这样的事呀--”又是一个快速的吻覆盖在茶茶唇上,还恶质地轻咬了一下,不痛,酥酥的。
这是攻击?是游戏?还是其他什么?混乱了。茶茶的固有数据里没有相关资料,从塔轻松自在的神色上也无法判断这是在干什么。唯一可作考量的是白空说“不能随便被人亲吻”,但那种吻和这种感觉截然不同,吻分很多种么?这两种……应该算成同类别?没有有效的、可用的数据比对,脑子转再快也完全弄不清、想不透!
其实突然给她一个轻吻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害羞或者愤怒,普通逻辑下无非就是这两种情况吧。不管是害羞还是愤怒,从她的脸上露出来一定都很有趣,然而,他却看到了第三种--用语言不能精准描述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微颦起的眉和迷蒙的眼神,为什么她会一副不设防的模样?偏偏不设防中却没有预料中被冒犯的受挫感,只有无尽的思索,夹杂古怪和不解。因为有之前亲眉间时的反应对做比对,他直接排除掉“或许是不懂”的可能性,进而更好奇她的脑是怎么进化和培育的。
如果继续追问,说不定他又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她惧怕那种电流席卷全身的感觉,于是,很干脆地把疑团暂存到一边,回去后问白空好了--如此对自己说着,心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脸颊还带着红润。
“唉,好像恢复正常了。”塔撇嘴,“你不想再问点什么?”
“墨信!”
“呃?”
“怪不得你要叫‘墨信’,就是让我不要相信。莫信,从一开始你就打算骗我,唔~”嘴又被他的吻封住,好一会儿才松开。“我不喜欢你的新话题,如果再提,我就继续吻你。”他坏坏地笑着,看她用手背拼命擦小嘴。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她定下神就不再开口,只用眼睛狠狠瞪他。
“有表情总比没表情好。”他挑了下眉,避开治疗中的脚,环住她的纤腰把头枕在她腿上,“我先睡一会儿,修复完成我自然会醒。”埋下的脸忽然又抬起,他拔出靴子里的刀插在桌上:“我不介意你趁我睡着攻击我,但话说前面,如果那么做你会后悔的。”然后就这样抱着她合眼睡了。
盯着他的睡脸看了很久,确认他真的是在睡觉,茶茶僵直的身体一下松懈。她无奈地撑着上身,被放在一张圆桌上四面不靠,这样很累的说!这个塔,是故意这么做的吧!偏过脸看窗外,晦涩的天空云层密布,月亮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三四个小时,她能溜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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