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

　　早上，我醒来，穿好衣服，绑好辫子，领了饭，吃完就拿上专门修剪的剪子去修剪枝丫。

　　院里客人一班一班的来，一班一班的走。有时候戏子们不上台，也有大爷递了票子来叫人。

　　“阿哑，过来。”花圃外站着个白净的少年，生的唇红齿白极好看的人就是阿离了。

　　阿离是园子里和我最要好的人，我才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十二岁了。

　　他今年十四岁，已经上过台，起了个艺名，叫云裳。虽然名字好听，但他演的不是抢眼的角色，所以常来和我抱怨。

　　他总告诉我，哪日他若成了角儿，便如何如何。我虽说不出话，但好歹能点头应和。

　　就我来说，阿离的本事确实不错，只不过年纪小一些，有时角儿身上要戴的东西太重，他戴上了路要走不稳。

　　我想，再过两年，他定能做角儿的。

　　“给。”阿离手上捏着个东西，趁我没注意就往我嘴里塞。

　　我惊的退了一步，接着只觉嘴里甜丝丝的，甜的我眼睛都眯了起来。

　　“啊，啊。”我叫唤了两声，我们都不会说哑语，我叫唤两声他就能晓得我的意思了。

　　“好吃吧？”他笑着问我。

　　我点头笑着看他，阿离就像我哥哥，他年纪虽不大，却很有大人的气派，我真佩服他。

　　阿离也将我当成妹妹一般疼爱，我们第一次见，他便对我很好。

　　他和我说，他刚来戏班的时候，我阿婆就已经在园子里干活儿了。

　　那时候他刚学戏，每日的功课重不说，班子里的师哥师姐们还处处刁难。

　　他忍不住偷偷跑园子的角落里哭，那时候我阿婆就会给他一小块吃食，帮他擦掉眼泪。

　　所以他感激我阿婆，自我到这儿后，他便充当了哥哥的角色，比我爹娘在时对我还要好上几倍。

　　虽说园子里都是唱戏的，人说职业分三六九等，优伶被分了下九流的行当。

　　但这园子里吃喝却并不亏着阿离他们，小些的时候，阿离还会被欺负，后来逐渐大了，资历混出来后也就没人再刁难他。

　　所以常有好吃的，他都会偷偷留一些给我吃，逢年过节主人家还会分些红包意思意思，每当他拿了这钱，便会到外头买少些的糖给我吃。

　　可惜阿婆年纪大牙口不好，糖黏牙，便是想吃，也没这个福气。

　　“阿婆最近病情如何？见好没有？”阿离边喂着我吃糖，边问道。

　　我眼神暗了暗，丧气地摇头。

　　“不是找了个好些的大夫吗？那开的药方管用不？”阿离又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那药方子一点儿用处没有，平白花了这么些钱。

　　别说见好了，喝了那些药后，我阿婆的病反而更不好了。

　　人常说的庸医害人，我瞧着那给阿婆开药方的大夫是个不妥当的，直白些说，就是庸医。

　　然而我家已经再拿不出钱请大夫了，阿离补贴我许多钱，他并不急着我还，估计也没打算让我还。

　　这么多的钱，想来他自己都是向别人借来的，我再向他要，那他将来一段日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困苦一些倒不怕，只怕借钱积怨，况且要钱时总是低人一等的，我不想他再给我钱。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若缺钱，只管和我提去，我还有些压箱底儿的钱。”阿离总是这样心善地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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