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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洛克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玛利亚无力的趴在地上，脸侧向一边，她看到污水横流的街道，窃窃私语的路人，残破荒芜的街区……这哪里是人类能居住的地方，这是老鼠的藏身之处。
是金奇斯不需要的垃圾堆积之处，无人会在意他们，任由他们逐渐在这里扭曲、疯狂、死去。
玛利亚心中突然出现一种不甘。
为什么是她？！
凭什么是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不甘！
明明，她曾经也身处于那座绚丽繁华世界之中，衣食无忧，天真纯洁……到底是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视线被暗红色淹没。
“妈妈……”
玛利亚又想起那个无辜可怜的身影，她当时孤身站在祭坛上时，又在想什么。
当她哭喊着叫母亲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她是否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情况，是否知道，她……已经被抛弃了。
到死，阿娅都没有听到她的道歉。
一个人在玛利亚面前蹲下，打断了她的思绪：“只是出去一趟，你居然沦落到这样的情况，可真是我想不到的呢。”
她眼睛努力往上看去，只见逆光之中，一名银发女子半蹲在地上。
最后存留的意识艰难想着，什么…情况…
“如果是那个她，恐怕不会想看这样的你。”
她不是…死了吗？
“所以，还不到死的时候。”
“起来吧。”
冷淡的声音响起，而后是一道银光亮起，玛利亚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死亡的恐惧才笼罩她的大脑，让这个女人下意识开始尖叫。
尖叫着，她目光落在莉媞希雅脚边，又如同被掐住脖颈一般变得鸦雀无声。
在那里，只剩了一个头颅的洛克正狞笑着，并且没有了再说话的机会。
玛利亚呆若木鸡，望着那颗头颅，还有一边的无头尸体。
莉媞希雅握着银色长剑，对着已经转身离开的黄衣主教冷笑道：“我让你走了吗？”
黄衣主教不为所动，继续往外走去。
蓦然，银光再次亮起，主教转身抬手，两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扑向莉媞希雅。
却正撞上剑刃，一声悲鸣，变成四块落在地面。
莉媞希雅冷冷盯着转过身来的敌人，她看了一眼这人手中鲜红的心脏，熟悉的气息，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阿撒托斯死了。
即使那不是真的他，但对于莉媞希雅而言，那便是她唯一认识的邪神。
这就如同一桌宴席，她才吃了两三口，别说饱，甚至连味道都没尝到，就有个混账出来把桌子一脚把桌子踢翻。
一股怒气从心中翻腾而起。
莉媞希雅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生气过，她多少年才碰到这样一桌好菜！！
都因为这个混账，全没了。
想到这里，黑色双眸盯着黄衣主教，闪烁着杀意。
相反，黄衣主教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怒意，更或者没有把她放在眼中，神色平静道：“你杀死洛克，之后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惩罚你，还不足以让我动手。”
莉媞希雅嗤笑一声；“所以呢？”
主教漫不经心道：“但如果你要袭击我，那我今天便不得不动手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神突然笑出声，她乐不可支道：“你？杀我？”
下一刻，银光出鞘，莉媞希雅提剑上前。
“老狗！今天才是劳资杀你的时候！”
黄衣主教，抬手去挡，同时一道金光在他身上亮起。
这位神殿主教之一心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有神的庇佑，有圣器加持，在神殿多年，服从他的人不计其数，就连神殿骑士，也不得不跪在他脚下。
神之下，他便是这城里最强大的存在。
就凭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鼠，也敢——
念头到此，戛然而止。
“啧，就凭这种垃圾玩意，也好意思来掀我桌？”
莉媞希雅一脚踢开地上的头颅，一把抢过那颗心脏，黄衣主教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这颗心脏入手柔软，微微凉，女神也不看地上的敌人，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甚至是张口结舌的玛利亚，转身回屋子。
“等，等一下！”玛利亚追上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人们。
“这是……”
“主，主教死了？”
“洛克也死了，这头肥猪早该死了。”
“混蛋，如果主教死在我们这里，一定会有神殿的人来的。”
“神，神殿？！”
听到这个词，人群立刻哗然，变得骚动起来，甚至有人下意识想离开这里。
“一届主教，死在这里，神殿说不定会把我们都清洗掉，一个不留。”
“一个……快，快跑！”
“如果被神殿找上门来，还不如去死。”
“快，快回去收拾东西。”
明明死的是其他人，这些人们却恐惧的仿佛自己要死了一般，一名女性连忙抱着怀中诡异的娃娃退回黑暗中。
另一边还探头出来看热闹的男人，也把窗户关上，因为没有窗帘，还拿了一块木板把窗户盖上，装作不存在的模样。
更多的人慌乱想要逃跑。
当骑士三人追踪着气息来到这条街时，正好看到地上两个圆滚滚的人头，顾枫瞳孔一缩。
发现其中一个人头正是让他去恶魔那里送死的，主教。
屋子里。
莉媞希雅快步冲上楼梯。
阿撒托斯被她杀死过一次，不过后来自己复活了，如果把心脏送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复活。
她难得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冲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某位邪神。
莉媞希雅停在门口。
“你看起来，很担心我？”某人靠在床头，歪头问道。
遮住了眼睛的面庞，俊美而诱人，只有一个空洞的胸膛，带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他悠闲的模样，对比自己刚刚急切的心情，莉媞希雅心中自然升起一种不爽，她不客气走过去，一把把心脏塞进阿撒托斯的胸口。
“自然，你要死，只能被我吃掉，我不会允许任何一种其他死法。”
“我也不会希望，除了被你吃掉以外的结局。”
阿撒托斯一手牵起她垂下的银发，嘴角勾起笑容。
“我很喜欢的，你的影子。”
莉媞希雅挑眉：“嗯，确实，我也很喜欢它。”
“不，你撒谎。”阿撒托斯说道：“实际上，你并不愿意接受它的存在。”
“？！”
“它让你痛苦，如果你愿意接受它，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莉媞希雅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若你接受它，你恐怕早已经失去了意识，步入疯狂，我曾见过这样的毁灭之影，可从未见过它们拥有意识。”
“是么？”
“而你不但拥有了意识，并且还没有被它所影响，竟然在渴望光明？”
“你在骂谁？你再骂？”
“你认为我是在侮辱你吗？”
“…………”
“当你拥有这样的意识后，证明了，实际上你自己是在意那些的，实际上你厌恶自己的邪恶，并向往光明。”
阿撒托斯轻笑道：“所以，你才会对拥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既羞耻更绝望。”
当邪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莉媞希雅心中的愤怒开始平息下来。
“哦？所以你想说什么？”
阿撒托斯靠回去，含笑道：“所以，我认为你并不应该拒绝它，而是接受它。”
莉媞希雅反问：“然后变成一个疯子吗？”
“疯狂，未必是不好的东西。”
“要疯你去疯吧，恕不奉陪。”
阿撒托斯淡淡笑着，并不回应。
女神继续冷笑道：“光明与邪恶，你便是这样看待世界的吗？竟然被人类的道德所束缚，还真是无趣。”
“是吗？”阿撒托斯饶有兴致反问：“那你以为如何？”
“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对大多数有理的是好，无利的是坏，这是属于人群的道德。”
莉媞希雅嗤笑：“而我作为一名，或者说，唯一一位能从毁灭中诞生的存在，你认为我有必要存在这样的道德吗？”
“说白了，我不把整个世界吞没，已经是很对得起所有存在了。”
女神翻白眼：“别用普通生物的道德来禁锢我，我便是我，若我不愿，谁也无法改变我。”
“…………”阿撒托斯定定看着她片刻。
又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建议再吞噬下去。”
“什么？”
“你既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便应该明白，它的本质。”
莉媞希雅怔了怔，想到自己看到那个祭司女儿的母亲，跪拜祈求神灭世的信徒，卖肉的猪头屠夫……
疯狂，绝望，血腥，这是怎样一个世界……
“我便是这个世界的源头，所有的混乱，疯狂，绝望，都在那团肉块里。”
女神低声道：“如果我吃了它。”
“你也会变成那么疯狂的模样。”阿撒托斯笑道：“而我正好，很想看看你变成那样。”
拨开那些多管闲事的存在赋予她的人性外衣，摧毁那些她被灌输而不自知的坚持。
沉沦于血肉之中。
绽放出原本属于莉媞希雅的疯狂。
“那一定很美。”他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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