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风云

　　他听到开门声，将竹简阖上，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人。

　　来的两人都是熟人，只是一个已经许就未见，如今已成为阶下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洛淮瑾起身走到洛玥的前方，淡淡的询问。

　　她样子看来有些狼狈，不过想来也不意外，从一年前他们发现不对劲后，就开始在寻找洛玥的下落，甚至不惜蹲点凌剑也只为了把她抓回来。

　　多次的被逃脱，被戏耍，负责找他的洛绎早就一肚子气，这下成功得手，还不赶紧报复回来，恶整一番。

　　洛绎侧身斜靠在门上，他双手环胸，等待着她的答案，这一年的穷追不舍，就是为了现在的真相。
　　洛玥低着头不发一语，回避了他的眼神。

　　“前教主在外头将孤儿的你捡回来，但其实你不是孤儿吧。”洛淮瑾对她的沈默没有丝毫意外，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看着她的眼神开始有些闪烁：“你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枫灵对吧？”

　　“洛淮瑾！”洛玥脸上的面无表情变了样，她站起身喊着洛淮瑾的全名，但又因为身上麻药尚未完全退去，随后又无力的跌落回去。

　　“你们两个其实在更早之前，被景沐辰捡到，然后分别让前教主和枫鸣阙捡到，顺利成为卧底。”

　　“期间你与妹妹见过几次，但她却说他不想回景家，想要就这样留着听风楼。但景沐辰后来察觉了这些，以此威胁你。”

　　“不过你们两个还没被除掉的原因，大概就是在调配药剂有着极佳的天赋吧，也同样是因为这点，才在被前教主带回来的时候另眼相待，很快地提升较内地位，并有着极大的自由。。”

　　“景沐辰在一年前利用你妹妹威胁妳除掉前教主，于是你趁着他单独和你出去的机会，给他下了毒蛊，在伪装成了遇害的样子。”洛淮瑾耸耸肩，他相信当他把所有要讲的事情讲出来以后，对方就会屈服了，所以素“你心中的算蛮想得挺好的，但你也漏算了点，就算你不惜以暴露自己的方式牺牲自己，来让妹妹得到一个继续安然留在听风楼的机会，但她也曝露了。”

　　“怎么可能？”洛玥不敢置信地说着，为什么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为何不可能？不然这些情报是从哪里得出来的？除了听风楼你觉得还有哪里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景沐辰怎么威胁你，就怎么威胁她的。”洛绎嘲讽地说着：“我还以为听风楼是惨遭皇室的暗手，没想到还是猜错了，陛下还真是吃了哑巴亏，白背了那么多江湖恶名。”

　　“听风楼处置叛徒的方式，我想也不需要再多说吧。”洛淮瑾轻轻地笑了笑：“你觉得你妹妹能在听风楼的追捕下撑多久？”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洛淮瑾还真不知道枫鸣阙那个的一度子坏水的会怎么处置叛徒，纯粹只是吓唬她用的。

　　“而且，你们也被他骗了。”洛绎适时的补上最后一刀，他的笑容和洛淮瑾出奇的一致：“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孤儿，你们是药王谷的人，只是在小时候被他偷抱了出来，想看你们有没有炼药天份，为他所用。”

　　不过这事情的真相也将线索串连起来，药王谷、听风楼、洛冥教，都是深受其害，一切只有景沐辰所在的凌剑门得了利，也因此成为江湖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在这一场场令人不注意的阴险手段之下，踩着无数的亡魂。

　　“我说。”洛玥像是灵魂出窍的陷入沈默，良久才抬头对洛淮瑾说，毕竟现在在挣扎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洛冥处置叛徒的方式她也自然清楚，不过她也已经不在乎了：“我知道景沐辰想做什么，我也知道前教主的毒蛊怎么解。”

　　她活着就是场带着恶意谎言的梦魇，既然梦醒了，她也不想继续下去了，提心弔胆地过了那么多年，疲倦得如同行尸走肉般，也没再开出任何条件。

　　洛绎的眼神微微的亮了下，只是洛淮瑾的反应却让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可惜，晚了。”洛淮瑾从洛玥的身旁穿过，伴随着一声轻轻地冷笑，兴致缺缺的离开了：“我没兴趣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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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淮瑾就没再继续管洛玥的事情了，因为洛绎还在里头，他会尽责地问出所有该知道的细节，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像是做日常任务一样，洛淮瑾熟门熟路的走回了他房间，房间里头还有一个暗门，他将他轻轻推开。

　　即使外头是白天，这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但洛淮瑾不以为意，他对这个房间的所有摆饰暸若指掌。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

　　他走到床边，沿着床沿坐下，他感觉到躺在床上的似乎背过身，不愿面朝自己，洛淮瑾低声地笑了下，刚才在洛玥那的不愉快倒是收得一干二净，毕竟他对这个人几乎都是没什么脾气的。

　　距离那次师兄雪山出逃已经过了一年，那次之后他将清苏的武功暂时的封住了，为了以防万一，将他关于自己的暗室之中。

　　反正师兄从来不领情也不愿面对这问题，那他就自作主张地替师兄决定好了一切。

　　那天清苏醒了之后，像是明白了一切一样，没在抵抗，但也不怎么说话了，洛淮瑾怕他无聊，给他带了不少藏书，吃穿不愁，所有事情都有洛淮瑾处理的好好的。

　　但愿是这样，清苏就越是沈默，洛淮瑾对这些状况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也知道什么样情况是正解，但他的私心又阻止了理智去做，于是就像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越走越黑，无力挽回。

　　而且一年时间过去了，去年发生的事情早已被世人所淡忘，消息的流动是快速的，这一年洛冥很低调，本来的风头也悄悄躲掉，而也没有人记得清苏了。

　　“师兄还在困吗？那在睡一会也行。”洛淮瑾知道清苏在装睡，便自问自答的说，反正他一定会听到，他便开始单方面的聊天：“今天抓了一个叛徒。”

　　清苏果然如他所想的，没有任何回应，但他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叫洛玥，你应该不知道是谁，但她长的和枫灵一模一样，恐怕景沐辰也知道他派遣的卧底都暴露了，我想他近期还会有其他动作的。”

　　“枫灵？”果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清苏果然有了反应，翻过身来看着他，像是不敢置信的再问一次： “听风楼的枫灵？”

　　他可能太久没说话，嗓音带点沙哑，还有一点迟疑。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洛淮瑾不答反问。

　　清苏咬了下唇，过去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自从之前被洛淮瑾带回来以后，他就彻底乱了时间，没有了日月更替的感觉，他这些时间里，唯一能看见的人，只剩落淮瑾。

　　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阳光，更失去了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武功，他对洛淮瑾已经不是简单的失望了，而是一种打从心底无处施放的疲惫，他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讲话，也变得越来越沈默寡言，终日嗜睡。

　　他也不想再去回忆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洛淮瑾疯了，他自己也快要被洛淮瑾搞疯了。

　　全身都是他所留下的痕迹，像是为了宣告主权般的，久久都未曾消退，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折腾致死，求生不能，求死无望，最终一切成为麻木，洛淮瑾才终于善罢甘休。

　　清苏只要想到一点，他就脑袋开始犯疼，但还是努力想起他在景家的事情，还有和枫灵的相关，即使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他就像被关在华美牢笼的金丝雀，为人所宠，像折翼的苍鹰，无法翱翔于自由之中。

　　他们之间如同打了死结的线，是一团找不到开头和结尾的线球，彼此纠缠，没有人能退后。

　　清苏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却无法答应，他始终跨越不了心中的那条线，只能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放任其发展。

　　“没事了。”清苏结束了这场对话，他不在继续理会洛淮瑾。

　　洛淮瑾叹了口气，想要解释这一年的荒唐，却由无从下手，其实说是荒唐，实则却依旧克制，他将所有的隐忍退让都用在面对清苏上了：“师兄……”

　　每次受不了的时候，就拿刀子往自己身上划上一刀又一刀，用痛至骨髓的刺痛来提醒自己，还有那扑鼻而来的血腥，保持着清醒，尽管伤害都已经造成，但他依旧不想对他师兄造成什么更大的危害，他就只想把师兄安全的稳当的放在自己身边，就像以前在千机阁一样。

　　他们，从未分开过的，一直再一起。

　　或许从以前就是一场误会，早在抓到洛玥以前，他就已经同枫鸣阙发现其中的猫腻，也透过枫灵找到一张张曾经被她藏匿的书信。

　　那场清苏从未解释过的婚礼，是迫于形势下的无奈，还有在婚礼前夕身体却是毒药入体，也是防不胜防。

　　其实他在景家一直都是孤立无援的，就像身处在孤岛，没有任何消息。

　　他不知道该怎么想像那个场景，如果换作自己该怎么做，想破了脑袋，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都在尚未察觉时，就已经被时间推着走，走着走着，就错过了。

　　他想道歉，却在念头刚起时，嘴就上了黏胶一样，怎样也说不出口，不知道是那该死的骄傲，还是那不愿认错的执着，顽固地阻止这一切。

　　正因如此，机会也就，从指尖一再流逝。

　　“你果然还是很恨我的吧。”洛淮瑾见依旧得不到回应，便低声地喃喃自语，然后和往常不一样的，他没有继续停留在密室，起身离开：“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有轮回，无一逃过。

　　只是他不知道，在门完整关上的时候，清苏慢慢地坐起身，靠在他脚上的锁链发出了几声铁鍊撞击的清脆声音，他盯着木门的方向。

　　良久，彷彿是心电感应般，清苏也是一道低声地叹息。

　　“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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