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风云

　　由于事情发生的突然，也会许是景沐辰想要速办速决，将所有一切婚礼所需要的治办物品，都处理好了，如他所说的，所有人都知晓凌剑门布尔日将会有场婚礼，而婚礼的主角是他，他要做的只是婚礼上的乖巧的傀儡。

　　但他还是低估这男人的阴狠程度，不止置办了喜事的物品，连丧事的都没落下，就连他自己不答应，景沐辰会用什么理由，他都猜得出来。

　　估计是因为自己强硬追求景璃，景璃羞而投湖自尽。

　　也因为答应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婚礼举办的也是仓促且短暂，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被删去了差不多，被保留的也只剩当天的迎亲与婚宴，还有游街。

　　他起了个大早，换妥这一身衣服便上街了。

　　而路人的谈话声也顺着风声捎尽他耳里，虽然听着像是一把把利刃不段往胸口处戳。

　　“清苏少侠与景璃小姐可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可说是佳偶天成，天造之合。 ”

　　“那是，清苏少侠可是武林第一，不日将成为武林盟主，今日一件果真是一表人才，这一身红衣穿在他身上，看来玉树临风。 ”

　　“难怪他会选择凌剑门，可说是强强结合，为武林更添一份助力。 ”

　　“不得不说，洛冥算什么，近日可真是嚣张，该有个人出来教训教训才是。 ”

　　喧闹的炮竹声，喜气洋洋的欢愉声，都彷佛与自己毫无关联，清苏骑在白马上，脸上虽挂着得体的笑容，但笑容不达眼底，恐怕在花轿中的景璃也是一样。

　　他脸色看上有些苍白，那天毒性虽从身体已排出一些，但残留在体内的仍旧不少，五脏六腑偶尔会隐隐作痛，但他向来隐忍习惯了，这点还可以忍耐些。

　　从今早去迎接她时，便一直低头不语，也不晓得是不是同样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虽然只是那匆匆一撇，两人没有半分交集，但景璃沉默地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其他人却浑然不觉，甚至只是把她归咎于新婚的羞涩。

　　景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日被所见的事情吓到，还是被景沐辰狠狠警告了。他神情看来有些僵硬，同样半句话都不说。整个人的气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却说不上来改变了什么。

　　恐怕这场婚礼心情还不错的只有景沐辰了，神采奕奕，容易让人误以为喜事的主角是他。

　　清苏的思绪不断飘远，骑在马上看来有些漫不经心，但身体依旧本能地保持平衡，甚至在到达目的地时，还能实时的从马上下来。

　　清苏身穿一袭喜庆的红衣，走到花轿面前，伸手准备将新娘牵下来，但没想到穿著繁琐华丽嫁衣的景璃却忽略他悬在半空中的手，伸手微微拉起拖曳在地上的裙摆，缓缓地走回景家大门，连一个眼神都没交汇到。

　　他也反应迅速的将手抽回，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与她并肩而行，由完街以后，他们要去宗庙祭祖，然后拜父母摆喜宴，最后入洞房，婚礼才正式的结束。

　　由于自己是孤儿，师父仍在闭关，所以这些一切从简，甚至略过不谈，并将宴客地点改为景家，而这一切正中景沐辰下怀。

　　她走过大门却在穿过大门时顿了下，像是特意在等清苏一样。

　　清苏也跟着他停下来，像是确认流程般的再问一遍：“接下来该祭祖吧？你带路。 ”

　　不等景璃开口，景轩率先走在两人前面，抢先一步地说：“我来带路。 ”

　　清苏微微皱了眉头，景轩的嗓音比往常低了许多，甚至带了点沙哑，成熟的不似他，但景轩再见他迟迟未动后，便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探询的表情，又稍稍打消心中的怀疑，不疑有他的跟着他走。

　　景沐辰他想要的都达到了吧，他现在也被困在景家寸步难行，应该不会在搞什么其它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但不得不说，清苏也开始留了一份心眼，在他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时。

　　景家虽然有着不输给陆家的大小，但是宗庙还是离大门比较近一些，所以走路的时辰并未太长，而三人脚步也没有因为身上繁琐的服饰而放慢脚步，可能都是想早点结束这场可笑的谎言。

　　祭拜宗庙的过程，下人不可跟来亦不可围观，景沐辰对这场婚事毫不关心，所以由景轩担任见证人，领着他们进入宗庙。

　　“反正也没有其他人，你俩也不用拜了，在这待满一刻钟咱们便回主屋。 ”景轩将外打量几眼，便将门牢牢关上，不露一丝风声：“委屈你了。 ”

　　他的嗓音还是一样像染上风寒般的沙哑，兴许是怕隔墙有耳，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空荡荡的房间里，其他两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清苏有点讶异向来循规蹈矩地景轩会说出这样的话，将目光移向景璃，红盖遮住了所有表情，只瞧见她微微点头，像是默认般，同意了景轩的提议，清苏自己自然是没有意义，这场婚礼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

　　但无事可做的他们，也没有想聊天的意思，三人的情绪至今仍未平复，清苏没有想对他们发作的意思，毕竟也于事无补，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而平时话最多的景轩也是安静地和哑巴一样。

　　今天更是一天没听到景璃开口，安静的可怕，甚至完全无视自己，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清苏猜不出她的心思。

　　一刻钟虽然短暂，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度秒如年，看到那柱香烟燃烧至尽后，清苏不由得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起身前往下个地方，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所有人都在主屋里等待他们，一踏进，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人欢天喜地的表情，清苏不免感到有几分烦躁。

　　被人群簇拥进主屋正中心，景沐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们，他脸上挂着得体又欣慰的笑容，丝毫不见他那天的冷漠。

　　景轩再将他们领进门之后便功臣身退的退到一旁，低头的神情有几分阴郁，不过也已清苏无瑕顾及到他。

　　整个拜礼的过程是昏昏噩噩的，清苏感觉自己是个牵线的木偶，任任摆弄。别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脑筋一片空白。

　　这一回过神，已经三拜结束，他和景璃面对面，相看无言。

　　复杂而繁忙的礼节已经结束，现在该把景璃先送入洞房，然后再面对这可能无法善终的灌酒环节。
　　凌剑门旗下的弟子看着清苏的眼神十分不友善，像是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就把他们梦中情人给抢走了，因此只能在这地方找回他们的场子。

　　在看到他们人手拿着一杯酒朝自己走来时，清苏更加确定自己没猜错。

　　自己的酒量虽然不怎么常喝，但也是不易醉的体质，想称他们的心意，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清苏勾了勾嘴角，将他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气定神闲地再将杯中酒斟满。

　　酒气闻着让人晕眩，却也正是清苏想要的，短暂的麻痹一下自己。虽然自己仍处于敌方阵营中，但绷紧多天的神经也感觉十分疲惫。

　　耳根也染上了些绯红，神智依旧清醒着，只是为了阻挡这源源不断的敬酒，清苏决定装醉，而且也不用太过模仿，就已经惟妙惟肖，而底下的人，也不敢真的灌醉自己，便开始将动作收敛些。

　　但挡的过下人，却挡不过景轩，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找自己搭话，他拿着两个酒杯，很浅，一口便可饮尽的那种。

　　言下之意也是很明确，他一手将杯子递到自己面前，等自己接过去以后，便将两个被子轻轻撞了下，然后一口喝完：“他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

　　他笑了笑，挺有托付意味，但其实他俩都知道，过了今天，他姊姊依旧待在景家，而自己一时半刻也出不去，真不知道洛淮瑾知道他结婚会怎么想，开心、错愕还是生气？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实情，恐怕还是会替自己开心吧。

　　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会祝福自己，胸口就有些说不出来的闷疼，就像细针一样，连绵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扎。

　　清苏没有响应景轩的回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也很难关照到他姊姊，即使这只是敷衍的场面话，他也不想轻易许下承诺。

　　“清苏少侠，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可以明日再慢慢商议。 ”景沐辰也走过来，但他倒没想灌自己酒的意思，只是过来拍拍自己肩膀，用着和颜悦色的语气：“今日也辛苦一天了，差不多该去陪璃儿了吧，她应该等你许久了。 ”

　　明日的事情。想到这清苏抬头看了景沐辰的眼睛。

　　今天的这场闹剧，就是想让自己接下武林盟主之位，但接下之后呢？

　　他想对付烨王，那不止听风楼和陆家庄，洛冥教也是需要铲除的对象，只是洛冥教因为亦正亦斜的缘故，可以明面着来，而不是运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使着对方从内而外的瓦解。

　　清苏将一切都串连起来了，其实这也不难猜，就是抓到关键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而这关键点就是朝堂上莫须有的太子之争。

　　但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听风楼出事的时间比烨王回宫时还要早一些，难道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烨王和太子也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恐怕还有更深更见不得人的事情，是自己尚未发现的。

　　但至少自己现在知道景沐辰的野心，而首当其冲的也是洛冥教。

　　他应该可以想出点办法拖一拖，也算是他深入敌营的一点甜头，能掌握比听风楼还快一步的情报吧。

　　“好的，有劳景门主了。 ”清苏回过神，淡淡的开口。

　　“你与景璃已经结婚，不必如此疏远，以后可以慢慢适应。 ”景沐辰温言温语的说，但在见识过这人的真面目以后，在重看他现在这样子，让人真的挺难适应的，清苏在心中暗自感叹这人城府真的深不可测，能一直面不改色地保持着脸上和善的面具，也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苏某明白了。 ”清苏的语气依旧保持着疏离，他将所有的警觉都放在景沐辰身上，就像个受过伤的动物，始终保持着警戒：“那我先离开了。 ”

　　“嗯。 ”景沐辰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没半点在意清苏的态度究竟是如何，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演给别人看罢了，他点头应允，便同其他人继续交谈。

　　清苏脚步顿了下，景轩察觉一些异样，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在耳边低声询问：“还行不？要不我扶你过去。 ”

　　“不用，小事而已。 ”清苏推开他的手，强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靠近今天地景轩，他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晕眩感减退不少，才一个人离开。

　　清苏走到尽头，推开朱色的木门，他看见里头有个人穿著一席红色嫁衣静静的坐在床上，等待着他。

　　看着距离十步之外的人，清苏好像才有那么一分自己结婚的实感。

　　他漫步向前，往對方的方向走過去。

　　“让你等久了。 ”清苏率先道歉，他四处看了看，在找寻所谓的秤，新娘的面纱必须用这个挑起，才能让有个称心如意的婚后生活。

　　这是一个婆婆在今天对他不段耳提面命的说着，才让自己再有些神智不清的时候，仍旧牢牢记得。

　　但就在红概要掀起时，景璃伸手挡住了清苏的动作，她起身从一旁桌子端起两杯酒，放回床上，率先拿起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和刚刚景轩端来得久没有丝毫区别，只不过喝法可能会有些微的差异，鬼使神差间，清苏好像知道景璃想要做什么。

　　“你... 想要喝交杯酒？ ”清苏礼貌性地开口询问，缓了几秒，还是接过了。
　　或许少女还保持那么一丝对婚礼的追求与向往，自己也不介意配合她一下，毕竟自己能做到的也只剩这个了。

　　景璃微微点头，并将身子稍微的靠过来时，清苏闻到一股淡淡的暗香，若有若无。

　　清苏将被杯子与对方轻轻碰了下，然后手腕与对方交错，他也挪了位置，让两人更为贴近，以防酒水溅出。

　　但这距离，本来没想那么多，却在这连呼吸都一听而处的距离之下，清苏反倒有些紧张，但还是竭力保持镇定，只是颤抖的手暴露了自己。

　　所幸景璃似乎没发现，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之一，而接下来的事情也是一路平顺地度过。

　　他们的手腕交织在一起，朱红色衣服融为一体。香烛的火光随风而动，时明时暗。

　　清苏一口饮进杯中的白酒，还有一些沿着嘴角流下，将红色的布料再染更深一些，开始有几分醉意涌上来，他半瞇着眼睛，干咳了几声。

　　伸手想要将红盖掀开，但却又再一次的被阻止了。

　　这酒的度数比想象中的高，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全身如被火炙烧的一样灼热，视线模糊的让他只能勉强看得清，置身于一片红色的自己。

　　对方好像自己掀开了红盖，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还有一双如烈火中殷红的双眼。

　　他被人压制在床上，无力动弹，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和一道男声。

　　“师兄，你可真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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