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打脸“系统”

　　腊月将至，年关见近，偌大一个荣国府上上下下要办的事多如牛毛繁星。偏前些日子宝玉受了寒凉，王夫人一颗心全牵挂上了，半分功夫也分不开，一应大小事情索性全撂开了手，交于内侄女儿熙凤身上。

　　王熙凤乐得独揽权柄，前前后后已是脚不沾地地忙了小半个月，这日便忖度着要寻空儿往贾母处待上半日，不好叫人拿了话柄，传些闲言碎语出来。

　　也是凑巧，贾母正跟鸳鸯抱怨，“自接着敏儿的信，我盼了好些日子却也不见外孙女的影儿。可别是底下那些奶奶们又跟这儿阳奉阴违的，渡口上都遣了谁去的？你去问一问凤丫头，再叫个老成些的人跟着。”

　　凤姐闻声忙笑着进内，“老祖宗不必叫人去了，我这不是过来了？”

　　贾母大乐，“嗬，你这辣子，可是有功夫来我这老婆子这里坐坐了！”

　　“老祖宗这可冤枉了我了。您吩咐的事情，哪个敢不尽心？”凤姐笑着拜下去，“打从五日前太太便叫了周瑞家的带着人去渡口接去了。如今我那妹妹还没来，便许是路上天寒地冻的，船叫冻上了。”

　　贾母点头，“你太太做事，我是放心的。”

　　凤姐忙笑着奉承几句。

　　正说话间，就听见外头小丫头脆生生喊道：“老太太，二太太叫人来送信儿呢！”

　　贾母大喜，“莫不是你妹妹来了？快叫进来。”话音才落，门外已是滚了一个小子进来，贾母一怔，“好不好的，却这么着急？”

　　凤姐儿挑眉骂道：“慌脚鸡似的，你忙什么！”

　　那小子也顾不得请罪，气喘吁吁地就喊：“老太太，二太太说，来了、来了内侍了！”

　　贾母一惊，还不及问什么，外头丫头已是又嚷开了，“老太太，琏二爷叫往回传话，已有都知监四个老爷来了，请您预备着接待呢！”

　　那边王夫人也从后门口进来了，急得贾母忙问她，“这不清不楚的，又是怎么闹的！”

　　凤姐儿已是掀了帘子出去追问详细，贾母便跟着也要去。

　　王夫人忙上来扶着，她也是不明就里，只得道：“媳妇也不大明白，只今早上接着小子来信儿，说是有四个内相来咱们家，再问时，却又说不明白。”

　　贾母急得立在廊下抱怨说：“这又是哪里来的究竟！”

　　那边厢邢夫人也得了消息过来，王夫人便觉闹得大了，唯恐贾母忧心，贾政生气，便宽慰老人家道：“那都知监平常不出宫，原也是管办宫里车马上的差事，勋贵人家或有得着什么旨意，也不能是他们传唤，故此断不能是什么祸事的。”

　　贾母只得点头，凤姐也抄了手立在廊下，指使着小丫头来来回回的打听。

　　都知监的高喜他们腿脚却快，黛玉上了轿不觉多时便见着了前头的垂花门，跟着一溜儿的抄手游廊，又听外头贾琏叫换了丫头来跟进去，便知贾母的院落要到了，忙掀了轿帘道：“内相，我便在此处下去罢？再进内却是外祖母的院子，恐坐着轿去了不恭。”

　　黛玉再三提了要下轿。

　　高喜却一定不肯，一壁叫他们接着往里走，一壁笑道：“秦总管是让我们送姑娘到老夫人跟前才算交了差的，姑娘莫为难我们了。”

　　前手侧边带路的婆子一面咋舌叹林姑老爷在宫里人跟前儿都有这样大的面子，一面也赞叹林姑娘知礼谦和。她有心想要巴结几句，可瞧着那些内侍凶神恶煞的身板儿，却又不敢出声。

　　幸而贾母的院子就在前头，那婆子忙指了院门道：“迈了这道拱门，进内便是老太太的院子了。”

　　黛玉闻声忙摘了头上幂篱，略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裳，与贾母上，她还见着了几分真心，故此便有些期待与外祖母见面。

　　贾母已叫王夫人扶着下了长廊，便立在院子门口儿翘首以盼，面上尚有几分忐忑。

　　好容易听见外头一声声通传来了，贾母等人忙伸头去看，这不看还罢了，一看却是唬了一跳——小丫头说是内相进内，却可没提四个在宫内有职有份的少监竟是抬着轿子来的！

　　正这时，外头小丫头得了吩咐，脆声通传道：“都知监四位老爷送林姑娘探老太太来了！”

　　贾母怔怔的直攥王夫人的手，满脸的不敢置信，“却、却是我老糊涂了不成，那外头说甚么？“

　　王夫人心内也是惊涛骇浪，尚不敢回话，惊疑不定地瞧凤姐儿。凤姐儿也是傻了，“莫不是我姑妈家的妹子？”

　　邢夫人在这些上知道的少，却不大明白都知监少监是何等的身份，便笑着点头，“是了，除去你林家的妹妹，咱们可还有一个姓林的亲戚——且不是说林姑娘近日要来，必定没错的。”

　　贾母不理她，立在院子里真看见高喜四人停了轿子，恭敬请黛玉下来才缓过劲儿来，忙迎上前去，“四位内相。”

　　贾母心内尚不敢信，等着黛玉从轿子里下来，聘聘婷婷上前福身行礼，言称奉父母之命进京探视外祖母，方才真信了。一时是又惊又疑，又悲又喜，竟不知说甚么才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扑了过去，满面泪珠，直喊道：“我的儿啊，竟是你来了！”

　　黛玉眼眶也是一红，“外祖母！”

　　两人抱头痛哭，贾母想起数十年未见的贾敏沉疴难愈，更是悲痛难言，一时哭得连身边还站着四个内侍都忘了干净。

　　高喜四人觑着贾母真情不似作伪，脸上方才露了笑颜，“老夫人自与林姑娘团圆，咱家等便不搅扰了。”

　　贾母与黛玉尚未缓过悲痛的劲儿来，凤姐儿自忖身份，此时又不敢上前多言。

　　王夫人便上了前代为送客，急遣了几个小丫头来，自己亲自跟着送往二门上，又叫彩霞彩云跟着送至影壁墙处，方敢回转。

　　如此便迟了一些，待回到贾母院子，黛玉已一一见过众人，迎春三人也叫从学里回来，三姊妹瞧着这个神仙般的林姑娘，眼里满是好奇。

　　王夫人便问凤姐道：“月钱可放完了？”

　　凤姐儿笑道：“放完了——只是找了半日也不见太太说的那样料子，想是记错了或是用了也不定。”

　　“那有什么打紧，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王夫人便笑着摆手，又说，“该随手取出两个来，与你这妹妹做衣裳的。”

　　贾母跟前，黛玉闻言微微侧了侧头，无他，系统又“叮”了一声，“主线任务二之支线任务乙：打脸自以为林家寒酸的王夫人——请宿主注意，此任务获得积分以五分为满，将根据宿主打脸解气程度进行评分，故此……”

　　系统轻声一笑，似是调侃道：“请不必顾忌地狠狠打脸吧！”

　　黛玉几不可查地点头，心内叹息着回道：“我原为着和睦才来，亦不在意旁人道我家是寒酸或是豪富。可你既说了，我总也不能叫人欺到头上。只对不住外祖母，她老人家对我一片真心，我初来乍到却要生出事端。”

　　“宿主多虑了。”系统淡淡地回道，“若不是有人轻视鄙夷，宿主何须顶回去？要怨自去怨起头的人，却与你何干！”

　　黛玉心内叹息了一声，终究也赞同了系统所言。

　　“却还不及问你一声儿，今儿来时怎么是都知监的内相老爷们送来的？”贾母慈和地抚着黛玉的手，慢慢问道，“先来回话时，我却不曾想到是你。”

　　王夫人并迎春姊妹等人也都侧头屏息听着——都知监即便不是什么油水大的地儿，但少监乃是正儿八经从四品的官儿，比贾政还高不少呢，怎么就肯放下身段亲自抬黛玉来荣府？

　　黛玉笑了笑，并不肯直白回话，只是道：“原是来的路上，父亲请托了的。恐我路上不安，故教秦内相照看。都知监四位内相也是秦公公找的。偏我带的东西又多，初来乍到，车马不足，一时慌了手脚，今日也多亏他老人家。”

　　她微微偏头，似是不经意间眼风轻扫王夫人，笑道：“承秦内相之情，请押送税银的官船顺路送我进京，又叫了许多的车搬送行李，一路倒也顺利。”

　　贾母人老成了精的，听见这话哪有不明白？当下便睨了一眼王夫人，抓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原是外祖母思虑得不周了。”

　　黛玉忙道不敢，又说道：“我小人儿家头一回自己出门，便带的多了些——其实也不是多少行李，原还是给外祖母并舅母、诸姊妹们带的些玩意儿。”

　　贾母听了，更是大赞黛玉有孝心。

　　邢夫人忙笑道：“正说是老祖宗亲生的外孙女了，多谢外甥女儿还想着我们。倒是劳烦着你。”
　　王夫人也温温和和笑着赞了几句，神情自然，夸赞从心，若是没有系统提醒，只怕黛玉真就看不出王夫人对她不满。

　　恰这时，贾母问起身后可是黛玉的奶娘。

　　黛玉忙笑道：“却不是，这位张妈妈，原是我曾祖母教养过，又曾在祖母身边做过事的。早年也在京中住过，故此母亲便叫她陪我进京。”

　　别的跟来的婆子丫头不说一声便也罢了，但张妈妈不同，黛玉心里是拿她当半个长辈般敬重的，自然引见一番。

　　贾母连连点头，她瞧着张妈妈也精干，更何况，贾府规矩，伺候过老一辈的妈妈们原也有脸面，张妈妈论起来更伺候过林家上上辈祖宗，旁人自然高看一眼。

　　恰巧王夫人进内，贾母便笑道：“却是正好，你便叫人带老妈妈先下去略歇。我瞧着老人家年岁不小，路上奔波恐累着了反为不美。”

　　张妈妈原心里压着怒气，为的是贾府怠慢，本憋着一股子劲要来护住了黛玉，恐还有敢轻视的，自己先上去给她一大嘴巴。却不料贾母颇为看重，乃是真心疼爱黛玉，心里便服帖不少。又见黛玉也叫她下去稍坐，便也答应道：“姑娘恕老身不恭罢——只是好歹等咱们的行李来了，我看着放下方好。没的麻烦了这里亲戚府上。”

　　凤姐儿忙笑道：“这个不妨。妈妈若是信得过，交给我，您只管歇着去——哪儿能到了这里却叫您受累！”

　　说着，也不容反驳，忙忙的就叫人，“林姑娘带的行李哪儿去了，叫平儿看着，我过一会子亲自盯着拜访下才好。”

　　底下婆子回道：“奶奶放心，林姑娘的行李已叫人安下了。”

　　凤姐回首笑道：“妈妈可放心了？”

　　张妈妈微皱了皱眉，不待说甚么，却听外头又有小丫头慌慌地进来回，皇子爷身边秦老爷家人来，前头老爷接待了，说是给林姑娘送行李。

　　“好些大车，足足的十七八辆。又有不少的家人婆子，小子丫头都有，现来问二奶奶，可往哪里安置？”来的小子又补一句，“外头秦内相秦老爷府上的人等着，老爷叫吩咐二奶奶快着安顿下呢！”

　　十七八辆大车？底下众人听着都直吐舌头，瞧黛玉的脸色都变了：那少说不也得几千斤的东西！林家好厚的家底儿，林姑娘好大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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