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儿子重返高中时代

　　“别叫我宝贝儿。”顾麟笙看了顾柒玖一眼，“我都多大人了。”这个称呼怪羞耻的。
　　顾柒玖一边捋头发一边侧头，“那就不叫了。”顿了顿，她强调：“但你长多大都是我宝贝，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算了，随你吧。”顾麟笙扭头看前面。

　　陆言渊神色怪异地在他们面前站定。
　　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但风是顺着吹的，他们两人从“宝贝”开始的对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看上去很亲密很亲密的样子，而且女生叫男生宝贝……
　　陆言渊想起之前顾柒玖信誓旦旦地说他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时他信了，但现在，他又动摇了。
　　“嗨！”顾柒玖的打招呼声让他回神。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又伸手把顾麟笙拉起来。

　　顾麟笙坐在地上时，看到他爸逆着太阳光，阳光把他的头发染得灿黄，也使他看上去很高大……和他童年时幻想的爸爸形象非常切合。
　　同样的高大伟岸。
　　但站起来，和他爸平视之后，顾麟笙发现他爸似乎对他有点敌意？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时，他爸却已经把视线落在他妈身上。

　　他爸对他妈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应他妈的打招呼。
　　扫了一圈操场，他爸问他妈：“你们班这节也是体育课？”

　　“是啊。”顾柒玖说，“你们班也是吗？”
　　十几年的演技沉淀下来，她对假装不知道这种小技能信手拈来，满脸好奇，又掺杂着期待和惊喜。
　　“我们这节也是体育课。”陆言渊点了点头，“我们是同一个体育老师吗？”
　　“不是。”这回，顾柒玖是真的遗憾，“我们学校上体育课，不会让班级混合在一起上，即使在同一节课，也是不同的两个老师。”
　　不多时，她的脸上重新挂起笑，“但是体育课不会管的太严格，基本上课前跑一两圈，做做准备活动，然后就能自由活动了。”回想以前，她基本上都是趁体育课时间去勾搭他的。
　　“好，谢谢。”

　　顾柒玖紧紧盯着陆言渊。
　　她说完这些话，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又冷又酷。
　　也不知道有没有为两人能分到同一节体育课而开心。

　　两个体育老师一前一后吹响口哨，示意两个班级集合排队。
　　顾柒玖往矮一些的体育老师指了指，“矮一点瘦一点的是你们班的体育老师。”
　　陆言渊又说了一声谢谢，跟随班级人流过去排队。

　　在走往自己班级队伍的途中，顾柒玖小声问顾麟笙：“笙笙，你怎么都不和你爸讲话啊？”

　　顾麟笙还沉浸在他爸刚才敌意满满的眼神中，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听到他妈的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下。
　　顾柒玖重复一遍。
　　顾麟笙还在回忆他爸的眼神，随口敷衍他妈：“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

　　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柒玖愣了愣，但想想，又觉得合理。
　　儿子随他爸，从小沉默寡言，如果没人跟他讲话，他能一整天都不开口，更不会主动跟别人挑话题。
　　父子俩冰山碰冰山，这效果，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会美妙。
　　老妈子顾柒玖想到这里，差点愁白了头发。

　　等五班队伍集合完毕后，体育老师照例让全班报数，人齐了，就让班级去跑圈。
　　顾麟笙身体不好，而且有医院打的证明，在队列跑上跑道之前独自退出去。
　　同样没去跑步的，是班级里请例假的女生。
　　三四个女生凑在一起，独独只有他一个男生，顾麟笙觉得有点不自在，就往旁边退了点。

　　一班队伍几乎和五班同时上跑道跑圈。

　　陆言渊是转学生，而且长得高，体育老师直接把他安排在排头，现在跑圈也是他带头跑。
　　他们班和五班集合的位置离得有点远，刚好分别在操场两头，刚跑进跑道，他就看到五班队伍里走出一个男生。
　　刚开始他没在意，但等跑近了点，在不经意之间突然瞥到男生的脸。
　　——是经常走在顾柒玖身边的白斩鸡。

　　一班和五班都在高二幢教学楼的一楼，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多时候虽然不认识，但也知道对方是几班，偶尔还能把名字对上号。
　　顾麟笙不是特别喜欢留意不相干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顾柒玖留了个心眼，于是连带着把几乎和她一起成为连体婴儿的顾麟笙也记在了心中。
　　他对这个男生最大的印象是，白斩鸡。
　　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身高挺高，但看上去浑身上下没什么肉，校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似乎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
　　现在他从课前热身跑的队伍中退出来，更让陆言渊加深了对于白斩鸡的印象。
　　四肢健全，没见他缺胳膊少腿哪里折了，却连热身跑都不跑，这不是白斩鸡还是什么？

　　陆言渊轻嗤一声，不经意之中加大了脚下步伐。
　　直到身后传来女生们的抱怨声，他才恍然回神，把速度减慢下来。

　　跑完一圈回来，体育老师让体委带领全班做一做热身，就让全班解散了。
　　去哪里随意，只要别翻墙别逃学，并且在下课之前回操场集合一次就行。

　　顾柒玖看儿子一直盯着操场中打篮球的男生们，轻叹一声：“你是不是很想过去玩？”
　　顾麟笙看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想表达些什么，笑了笑，“没，还好，以前在学校篮球队打多了，现在没有什么想法。”
　　“周末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吧？”
　　“检查还行，但治愈的可能……我感觉希望不大。”顾麟笙的视线随着篮球移动，“先心病，要么随着年龄的增长自愈，要么早治疗早痊愈，要么并发症越来越多。谷林生从小生活的福利院没有钱为他治病，这病拖了这么多年，应该没什么希望了。”
　　否则谷林生也不会在那节物理课上突然过世，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顾柒玖的心狠狠地揪起。
　　盯了儿子良久，她咬咬牙，“反正就去问问医生，如果能治的话，多少钱我都给你治！”
　　顾麟笙摇头，“不用了吧，没准两三年过后我就被老天收回，然后重新投胎到你肚子里？”
　　“这种玄乎的事情，谁说的准？”顾柒玖在这件事情上非常固执，“如果你到时候真没了……再也回不到我身边，我找谁哭去？”
　　“这是很大一笔支出，不值得，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屁！都还没做过，你怎么知道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要能救你的命，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顾柒玖丝毫不退让，“反正我就是受不了你离开我。”
　　顾麟笙说不过他妈，于是没再在这件事情上和她争执下去。

　　见顾柒玖有喋喋不休的架势，他打断她，朝斜右方的篮球场扬了扬下巴。
　　“瞧，那边有人被花蝴蝶缠上了。”

　　顾柒玖噤了声，朝儿子指示的地方看过去。
　　陆言渊正抱着一颗篮球，被聂意锦拦了下来，他身后还有同班男生在催促他。

　　“靠！”一股闷气升腾而上，顾柒玖差点自爆，“聂意锦什么时候盯上他了？”
　　“聂意锦？”顾麟笙想了想，没记起后来有一个叫聂意锦的人，“你高中的时候，她是你情敌吗？”
　　顾柒玖笑了，“情敌算不上，单相思而已，你爸根本不甩她，看她跟看母蚊子似的，烦得很。”
　　她骄傲地扬扬头，“你爸虽然脾气有点臭，但他眼光可好了！茫茫人海中，他唯独看上了我！”
　　顾麟笙突然嘴贱：“你说，他当初到底看上了你的烟熏妆，还是看上了你的荧光粉指甲油，亦或是吃小孩嘴巴？”
　　顾柒玖：“……”

　　妈的，这个梗，这臭小子就过不去了是吧？
　　人不傻X枉少年，当他妈没有青春年少的时候啊？

　　一盆冷水突然泼下，顾柒玖瞬间冷了脸，“换装小游戏第五关过了吗？”
　　顾麟笙：“……没。”
　　“你就给我蹲这，把第五关过了吧！”顾柒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朝面前篮球场上打球的傻子三人帮招招手：“大胖，二愣，三狗！”
　　“诶，柒姐，干嘛？”
　　顾柒玖指了指不明所以的顾麟笙：“你们帮我把他看住，让他玩梦幻衣橱，没过第五关，别让他离开！”
　　“得嘞！”

　　顾柒玖皮笑肉不笑地朝儿子点点头，甩着高马尾，朝陆言渊那边走过去。
　　顾麟笙被三个叔叔围住，他们三个人连求都不打了，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玩梦幻衣橱。
　　“小子不行啊，第五关都过不了。”
　　“你会吗？帮我过过？”
　　“你看我是玩这种东西的人吗？我怎么可能会玩？二愣三狗，你们会吗？”
　　“我从来不玩这种游戏，谷林生，你口味挺奇特啊！”
　　“……”
　　“老子不是才不是娘炮，我也不玩。”
　　“我也不是娘炮！我不是自愿玩这个的！”
　　“懂的懂的，每个人总有有些癖好嘛，我们知道要尊重差异！”
　　“……去你妈的尊重差异！”
　　……

　　顾柒玖气势汹汹地朝陆言渊走过去，却看到聂意锦转过身，气愤地走开。
　　走之前她看到她，愣过之后还没忘例行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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