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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夜风温凉，星辉似水。
林海在风中扑簌簌地摇，草丛中有不知名的小白花迎风招展，飘来一丝极淡的清香。
孟子矜有点恍惚。
他不太记得那之后，沈霄又说了些什么，两人又是如何牵着手一路回了洞府。直到在熟悉的软塌旁坐下，孟子矜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可那心跳又太吵闹了些，扑通扑通地，闹得人毫无睡意。
沈霄比他更兴奋，掐着清洁术将屋内各个角落收拾了一番，点上暖炉，又取出茶盏热了一壶清茶，端到孟子矜面前。
暗金色瞳孔扑闪扑闪，眸光明澈如溪，眉飞色舞地望着孟子矜：“要吸吗？”
孟子矜：“……”
还有什么可吸的，这一天下来，他简直被灌得饱饱的。
“……沈霄啊，过来，坐这儿。”孟子矜接过茶盏，右手拍了拍身侧，“那些话是你从哪儿学来的？”
“什么话？”
刚刚表白结束，沈霄兴奋得面泛红光。
“就那些，”孟子矜噎了一下，“什么世界啊，喜欢之类的……”
太可怕了，想想就羞得慌。
“需要学吗？”沈霄神色无辜又深情，“我一看到你，这些话就从脑海里自动涌出来了。”
孟子矜：“……”
这孩子，学坏了！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沈霄还有这种情话撩骚的技能？
孟子矜突然有点不敢与沈霄对视，连清香四溢的茶都没了喝的胃口。他翻身上塌，抬手挥灭烛火，一张发烫的脸埋在温凉的竹枕上，闷声道：“不喝了，我先睡，你……”
话未说完，身侧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修长的身影在暗淡的光线下晃过，火热的身躯朝旁侧靠拢——沈霄竟是毫不客气，也径直上了床榻。
孟子矜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
他猛地翻身坐起，紧张地抓起背角，紧紧盯住身侧：“干什么？”
沈霄道：“一起睡。”
故意做出的理所应当的语气，极好地掩盖住了内心的不平静，沈霄心想幸好灭了烛火，否则此刻他望着孟子矜的脸，肯定要脸红心慌。
“什、什么一起睡？”
孟子矜的慌张更为明显，他猛地往旁边缩了缩，差点从软塌上掉下去：“我同意一起睡了吗，下去！”
“凭什么不能一起睡，我表白了啊？”
“……我答应了吗？没有吧，下去！”
“你竟然反悔？”沈霄的反应尤为激烈，“不答应我，你还想答应谁，林溪亭？还是季忘归？”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谁也不答应！”孟子矜闷声道，“反正你不准上来，下去！”
“这不公平！”黑暗里，沈霄一边拽住孟子矜的手腕，暗金眸中光芒流转，“没表白的时候还能一起睡，表白完却不能了，你讲不讲点道理？”
孟子矜心想，这哪来的狗屁道理？
可腕上，少年的掌心滚烫，带着火一般的温度，像个热烈的小太阳。
被他攥住手腕，孟子矜顿时麻了半边身子。
“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睡过？”孟子矜恼羞成怒，“之前你是原形，又不是人身，当然不一样——”
“原形就可以？”
“啪”地一声，光亮一闪而过。
孟子矜身旁的空间登时变得空落落的，只在软塌上留下曾经躺过的痕迹，而“消失”的某参已经化为了原形，细长的小须绕过孟子矜手腕，紧紧缠了几圈。
“好了，是原形了，可以一起睡了吧？”沈霄低声道。
孟子矜：“……”
他羞恼地扯了几下手腕上的根须，没扯动。
沈霄显然是打定了主意，根须缠了一圈又一圈，将孟子矜的左手牢牢牵在怀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你咬我的架势。
而根须比手指的肌肤糙上一些，虽不疼，但摩挲着擦过虎口时，燎原般的痒中透着股别样的酥意，登时让孟子矜寒毛炸起。
黑暗中，他瞪大双眼，朝沈霄的方向看了很久。
……算了，随他吧。
最终，孟子矜转过身去，闷闷地用被子捂住头，努力无视掉手腕处的酥痒。
不能再跟沈霄争下去。
再吵一会儿，这家伙要是再给他来个情话-表白-强吻三连击怎么办？
现在可不是在荒郊野外，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卧在床上这么方便的环境条件，若是一不小心……
他真是，有点怕了。
……
怕了也没用，孟子矜的梦乡里，依旧出现了这个难搞的灵参。
他化出原形，躲在孟子矜宽大的长袖里，根须像八爪章鱼一样牢牢缠在孟子矜腰侧，粗糙的表面摩擦着敏感的皮肤，简直走一步，痒一步。
偏偏梦里还不止他们两人。
或许是因为睡前，沈霄愤然地提到了林溪亭和季忘归，并控诉他们二人对孟子矜心怀情愫的原因，这两人竟也在孟子矜的梦境里轮番出镜，一会儿是林溪亭捧了大把的珍贵药材来，微笑着要邀孟子矜喝茶，一会儿是季忘归拎着长剑出现在山坡上，神采飞扬地要拉孟子矜练剑。
喝就喝吧，练就练吧，偏偏行至中途，这两人突然从背后抽出一大把玫瑰花——前世八点档电视剧里看到的总裁追小女生的那种——在孟子矜面前单膝跪下，款款情深道：“子衿，与我结为道侣吧。”
孟子矜：“？？？”
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依旧感觉有些难为情。
刚要拒绝，身上藏着的的沈·八爪鱼·霄却炸了毛。
“我早说他们对你心怀不轨！”沈霄醋意大发，“你竟然还傻乎乎地跟他们出来！”
伴随着愤怒的嗓音，孟子矜浑身倏地一僵——
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缠在月要上的根须开始飞速游走，如毛笔尖在身上纵横描画，酥痒感似潮水般涌来。没过多久，又开始分兵作战，向上的向上向下的向下，目标明确，毫不拖泥带水……
卧槽！
“沈霄你干什么！”孟子矜猛地夹紧腿，垂头低吼，“这是在外面，林师弟和季师兄还没走呢！”
而某灵参愤怒地表示：“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根须在隐秘的地方游走，细细的绒毛一遍遍刷过。
孟子矜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面颊憋得通红，齿缝间溢出的嗓音碎颤：“够了，闹够了啊，再闹我要抽你了！”
可这威胁毫无效果，在沈霄愈发猛烈的攻势下，很快成了彻底的虚张声势。
再后来……
孟子矜醒了。
他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梦境中自然也就没有细致的描绘，这个片段一完，立即像断片似地调转到下一个场景，接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境碎片——可醒来之后，依旧十分难堪。
幸好修真之人，不会轻易泄露元阳，所以孟子矜还不至于面对湿了床褥的情境……
但还是好尴尬啊！
尴尬到爆炸好吗！
……
这一醒，可就睡不着了。
孟子衿羞愤地睁着眼睛，呆望房梁。
夜凉如水，星辉自窗户的缝隙钻入，薄纱般铺了大半个软榻。
颈侧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缓而绵长，热气缠绕在小臂上，化为一缕缕温暖的风。
孟子衿侧过头。
身旁，沈霄睡得正香。
这家伙近来越发胆大，睡觉也不老实，趁孟子衿睡熟，竟不知何时偷偷地恢复了人身，此刻结实有力的小臂紧扣孟子衿腰侧，掌心滚烫，暖意源源不断，传入孟子衿经脉之中。
——难怪方才会做那样的梦。
——丫的，这混蛋搅得他不得安宁，自己却睡得香甜，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鼾？
孟子衿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他屏息凝神，悄咪咪地从被褥中抽出手，轻轻捏住沈霄的鼻翼——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预想中打喷嚏的画面没有出现。
沈霄睡得极熟，俊朗的睡颜安逸祥和，他甚至无意识地偏了下头，面颊怜爱地在孟子衿颈侧蹭了蹭，发丝从他手背上拂过，酥酥地痒。
孟子衿：“……”
他磨了磨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修行之人随时可以进入闭气的状态，这种来自21世纪的整蛊之法，显然派不上用场。
……唉，算了。
默念着“我不气我不气，不跟萝卜一般见识”，孟子衿嘴唇紧抿，重新仰头躺下，同时嫌弃地把身侧的大暖炉往外推了推。
这一推，却不知是触发了什么反应机制，沈霄突然猛地翻了个身。
灵参精睡着之后，反而显露出了霸气侧漏的一面，胳膊也长，随手一揽，便把人再度拽回怀里，尖俏的下颚抵在孟子衿肩窝，连唇都从孟子衿侧脸上擦过，烫的惊人。
孟子衿：“！！！”
这混蛋是在装睡吧？肯定是在装睡吧！
他愤然抬手，刚要将身上的家伙再推远点，沈霄的指尖却突然抽动一下，猛地攥紧。
“……”
嘴唇蠕动，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声线太低，带着睡梦中的游移，孟子衿完全没听清，愣道：“什么？”
下一刻，沈霄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十分痛苦，狭长的眉头紧紧蹙起，长而细密的眼睫剧烈震颤，牙齿咬得几乎打战。
他落在孟子衿腰侧的手指死死攥住被褥，指节用力紧绷到泛白，又无力地松开——仿佛落水之人望着湖中心的月亮，拼命探出手，却无论如何，都只能抓到破碎的残光。
一滴晶莹的水光自眼角滑落，顺着凌乱的发丝淌过耳稍，悄无声息，在被褥上洇湿一点。
孟子衿登时僵住了。
不是吧，这人……在哭？
“喂！”他赶忙托起沈霄的脸，轻拍两下，“你怎么了，做噩梦吗？”
沈霄双眸紧闭，任孟子衿拽着他的衣襟乱晃。
嘴唇却不停地颤抖着，发出一声声梦呓似的低语。
孟子衿慌忙将耳朵贴上去——
“子衿，子衿，我好想你……”
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夜色已深，浓重的寒气突然在这屋中，也在孟子衿心底蔓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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