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纨绔

　　董妈妈的脸，就好似折绛沈明臻感情的阴晴预报，此刻她听着屋子里自家夫人传出来的笑声喜的满脸褶子开，连沈明臻时不时的暴怒声也置若恍闻。

　　她端着梨汤蛊子，小声道：“夫人多久没这么笑了啊。”

　　茶一也弯起嘴角：“好几年了。”

　　董妈妈站在门外，也不着急进去，眼里泛着泪，等了好一会，里面静下来了，只细细碎碎的的有说话声，她才敲门：“少爷，夫人，梨汤和花生来了。”

　　折绛高声喊：“进来。”

　　董妈妈就将托盘给空明端着，“你来，我手不稳。”

　　空明连忙过去接了，颇有些欢喜，二少夫人嫁进来快两月了，董妈妈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气的对他说话，以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恼怒，空明私心底觉得他是被二少爷殃及的。

　　现在好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夫妻恩爱，连着他们这些下人都不再战战兢兢。

　　董妈妈开了门，茶一在后面，他就走在最后，听见二夫人还在那笑：“哎哟，还生气呢，我真没别的意思。”

　　空明稍微抬起头，看向二少爷的脸，发现他虽恼怒，却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空明便放心下来。

　　董妈妈高高兴兴的告了声退，就带着两人出门守夜去了，空明看看夜色，心里安定一些，因为又苟了一天没被赶出去。

　　等下人们走了以后，沈明臻才又发起脾气来：“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

　　适才折绛笑他，说沈路对他和二叔是看碟下菜，沈明臻对沈路的偏心眼对待早就不愤已久，也习惯了，只在她说完那话笑弯腰后，想起她又连名带姓的叫他，心中不平，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臻臻。”

　　折绛当场愣住，沈明臻仗着此时皮厚，扭着手道：“你看，我都叫你绛降了，你也别总是沈明臻沈明臻的叫我了吧。”

　　折绛还是没反应过来：“那叫你什么？”

　　沈明臻恼怒，抬头气势汹汹欲要说她一句，但头抬一半，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偏头弱弱道：“臻臻啊——”

　　臻臻，绛降，多配啊。

　　折绛：“………”

　　？？？

　　折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臻臻？

　　她爆笑出声，几乎难以停住，颤抖着手指道：“哎哟，我的天王耶，臻臻啊——哈哈哈哈——”

　　沈明臻的一张脸，又成十分熟的烤乳猪了。

　　这回他发誓再也不理折绛了，并对折绛发起人身攻击：“你，你要再笑，我就叫你绰号了！”

　　折绛抹掉笑出来的眼泪问他：“哦？我有什么绰号啊？”

　　沈明臻恨恨道：“绛降躺！”

　　折绛闻言也不恼，反给他取了个外号：“那你……那你就叫傻白臻！”

　　沈明臻把这三个字细细品了一遍，勃然大怒，将被子一盖，赶她走：“你走来！别上我的榻！”

　　折绛难得有兴致逗他：“男子汉大丈夫，不仅要勇于直面自己的猪头脸，更要审视自己那颗傻白的心。”

　　沈明臻头捂在被子里，鼻子出气呼呼的，吹的被单一鼓一鼓。

　　折绛的笑声依旧没有停，还时不时拿手指隔着被子戳戳他的胸膛，戳的他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又心痒痒，身子都软了一半，整个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但他又没跟女孩相处过，心中万分情绪也不敢跟人说，他对折绛的心思自己已然有些猜测，但一想到对方对他没有一样的心思，不免又难过起来。

　　他动了动身子，躲开戳他身却戳在他心的纤纤玉指，小声的，带点委屈的道：“你别碰我了！”

　　折绛还是停不下来。
　　她真是被臻臻这个称呼笑惨了。

　　沈明臻的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她这么笑了，终于决定要奋起反抗，他蹭的一声将被子掀开，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的锤锤小桌子，“你还笑！”

　　结果对上折绛笑意盈盈的眼，刚生出来的那股子气性又没了，折绛依旧笑，他却先犯了怂，一时间觉得她真是太可恶了，一时间又觉得，笑吧笑吧，笑他的人多了，绛绛笑笑也没关系。

　　然后想着想着，就彻底想开了。
　　——啊，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

　　沈明臻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无意间看了看镜子，竟然发现脸消了一些，他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英俊的轮廓才显出一点点就俊极了，颇有些得意，嘚吧嘚嘚吧嘚又说起话来，“绛绛，你是没看见林五被打的那样子。”

　　同是被打，他还翘尾巴了。
　　折绛正在洗脸，低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不敢给他看见，怕他一伤心今天又要翘着屁股捂头烦她了。

　　这叫个什么事。
　　她喊董妈妈：“今天早饭我要吃辣肉酱。”

　　董妈妈没叫来，倒是进来了空明，“董妈妈刚去了厨房，估摸着快回来了，让我跟您说，今日给您准备了辣肉酱，小黄瓜。”
　　折绛就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空明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沈明臻叽叽喳喳到折绛身边，“我总觉得空明最近不对劲。”

　　折绛心情好，乐的跟他说话，闻言道：“你不知道原因？”

　　沈明臻摇摇头。
　　折绛就暗暗的叫了他一遍傻白臻。

　　她道：“他跟着你出门，你被打成这样他却不在你身边，你说说，他能不害怕吗？”

　　沈明臻还是不明所以：“他怕什么啊？我难道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折绛就道：“怕的不是你，而是你父亲跟兄长。”

　　沈明臻忽的一声明白了，他惊讶极了：“他是我手下的奴才，我爹跟哥哥不会越过我罚他的。”

　　然后霎时间不说话了。
　　——空明不相信他。
　　——空明觉得他护不住他。

　　所以他战战兢兢的，心慌不已。

　　沈明臻又不开心了，连带着空明他都不愿意看见，于是闷头又躺回榻上，折绛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那颗受伤的心灵。

　　吃完早食，他拿着本书，一会儿觉得要是沈路一定要赶空明走，他应该真护不住，毕竟，连他也要吃他老子的饭，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奴才小看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以后，一定要做个像沈明行那样冷面，像沈路那样无情的人！
　　然后又扩充了一下：还要淡然处世，做一个儒雅翩翩的贵公子。

　　最后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崩出了另外一件事情的蛛丝马迹——大嫂嫂在哪里碰见的那位姨娘？

　　他心里的一根弦紧绷起来。

　　——大嫂子基本不上生店买布料，她家是江南的，丝绸布料都是江南阁送上好的到府上选，她突然去一个不熟悉的店面，其中必有缘故。

　　——且据她说，铺子对面是墨芳斋。墨芳斋在京都有三家，一家在朝阳门外，一家在水墨坊，还有一间，就在杨柳巷子外！
　　那杨柳巷是民居，后来外面逐渐多了商铺，却并不繁华。墨芳斋在街尾，胜在闹市取静，又处平民区，一般接待的都是普通学子。

　　——再说，上次二婶婶去杨柳巷放印子钱，也是被同处杨柳巷的二老爷“知己”撞见的。

　　——那大嫂嫂为什么突然去了杨柳巷？那里，离他们家住的平安巷，可远的很呢。

　　沈明臻暗道不好，一个鲤鱼翻身下地，咚咚咚的跑到床头，惶恐道：“绛绛，绛绛！”

　　折绛正看新买的《将军家的锦鲤小娇妻》，闻言不想理他，翻了个身背对他，哪知道沈明臻胆儿越来越肥，蹭蹭的就往床上爬。

　　因她睡在外侧，所以见外面的地盘不够，又爬过她身，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头猛的凑过去：“绛绛，绛绛，大事不好了！”

　　折绛哀叫一声，将书搭在脸上：“又怎么了啊？”
　　她只想宅着看小说啊！

　　沈明臻一把将书拿开，认真的道：“大嫂嫂去的是杨柳巷！你说她是不是知道秦家大姐姐的事情了？”

　　折绛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道：“你才知道啊，这个家里，你爹，你哥，你嫂嫂，哪个不知道你出门做了什么？”
　　然后见他脸色渐渐的白下来。

　　然后又焉了吧唧的了。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他问：“那怎么，就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拦着我？”

　　折绛就道：“这点，也是我疑惑的。”
　　不过也无关大局。”

　　沈明臻的心，便拔凉拔凉的。
　　心痛，无法呼吸！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破茧的蝴蝶，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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