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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
沈辰想不到，林澄邈所谓的“接下来几天监督您好好吃饭”会是认真的。
第一天，他将将回家，少年便送来一大锅香菇土豆丸子。清蒸的丸子隔水蒸透，洒上香菜香葱嫩姜丝，芳香扑鼻，叫人食指大动。
沈辰：“……”
明明回家时候还不是很饿，看到那碟丸子莫名其妙就饿了。他默了默，照单全收。
第二天，他恶狠狠地盯着一大碗菠菜鱼蓉羹，顿时体会到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林澄邈迎着他不悦的视线，摇了摇手指：“不是说不挑食，不讨厌菠菜的吗？里面只放了一点点菠菜，我发誓！”活像诱惑圣徒堕入地狱的小恶魔。
喝完第一口，沈辰铁青的脸，捏着鼻子把余下的灌进肚子里。
“小骗子。”偏偏长着一张不会说谎的脸。
第三天，终于正常了，茯苓老鸭汤。也不知道这孩子上哪儿找到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养胃方子。沈辰一边抿着热腾腾的药膳，一边挑灯夜战翻看商业企划。
第四天，项目敲定。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半，距离正常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只是寰宇集团总裁秘书处及王特助都明白，大老板的“正常下班”跟一般人认知的“正常下班”有些偏差。
谁让寰宇的待遇所向披靡呢？这世道，五文钱难死英雄。这里大部分人都要还房贷啊。众人面有菜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叹了口气，打算迎来又一个加班的夜晚。
沈辰看了眼士气低落，明显困顿的下属们，手指在会议桌上敲了敲，“今天就到这里吧。下个早班。”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是不是连续加班产生了幻听？
“大家去聚餐放松一下。我就不去了。费用由部门建设经费里面出。”沈辰继续说道，按压了一下山根处，“就这样。”
他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众人，扬眉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老板说的都是对的！
无视欢腾得犹如过年的下属，沈辰也破天荒地下了早班。
他的车被司机开去定期保养，于是今天只有打车回小区。世纪花园正门是旧式的凯旋门设计，比他读书时老旧了很多。这天是这个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几个穿着棉衣的老太太，缩着手坐在花坛附近，笑容满面的边晒太阳边唠嗑。
沈辰站在原地，被这样的闲散击打得不知所措。
发现他已经太久没让时间慢下来了。他不会在意花开雨落，不会在意日月星辰，就像台不知疲惫的机器，工作，工作，他的生命被工作完全填满了。
暖阳洒进小区的高墙。一个顽皮的男孩抱着皮球撞上了前面背着小书包的年轻人。他的手上提着两包东西，摇摇晃晃地站稳。
孩子的妈妈连忙跑上前，向他躬身道歉。他只是不在意地歪着脑袋笑笑。
阳光挥洒在他柔软的发丝上，头顶处不经意的竖着两根呆毛，不过他并没注意到这个有些可笑的造型。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放在孩子的掌心，微笑着摸摸他的发顶。
沈辰觉得时间像定格了。他将手揣进衣兜里，驻足望着孩子向少年道谢，然后拉着母亲的手跑远。
少年的侧面镀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笑容并未因为母子两人的离去而收敛。反而专注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丝羡慕与怀念之意。
沈辰忽然想起，王涛的那份调查报告。林澄邈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他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会抛弃他吧。
心口忽然被轻微地刺了一下，不疼，但那感觉渐渐从心口处晕染开，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林澄邈的确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至今仍时不时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自己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人吗？不是做梦，不是得了精神病，不是躺在医院加护病房里的一场幻梦？
原来的林澄邈的世界仿佛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不知道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偶尔迷茫，大部分时间振奋。
刚才那孩子喧闹嬉笑的样子，不禁让他回想起小时候住在医院职工宿舍楼里面的往事。
他一转脸，就看到从来只在电梯里碰到的沈辰站在他的身侧。逐渐西斜的太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他的头发略长地盖在眉骨上方，比往常多了几分落拓慵懒的意味。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怜悯。
林澄邈：“？”虽然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还是挥挥手，“沈先生，今天没有开车回家？”
沈辰“嗯”了一声，“今天车子送去保养了。”
林澄邈笑道：“今天下班格外早呢。”平时最早也要八点才回家。
“项目敲定，部门要聚餐，散得早。”
“嗯？部门聚餐您不去吗？”
“他们要去吃烤肉，我不是胃不好吗？”沈辰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事实上，他
如果出席所有人都会不自在吧。在非工作场合同老板一起强颜欢笑，他还没那么不识趣。
“好吧。”林澄邈想想也有道理。他又笑道：“那你可就有口福了哦。我们今天晚上吃清汤火锅吧。昨天炖了老鸡汤，今天涮着菜跟肉吃。吃完了汤还能煮粥或者下面。您说好不好？”
他说得那么自然，就跟他们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似的。不，即便的老友碰面的次数都没有他们这么频繁。不过这感觉还不赖。
“好啊。”沈辰顺手接过其中一袋看起来重些的菜，“今天买了什么？”
林澄邈也懒得客气，掰着手指道：“金针菇，小肥羊，薄切牛肉，午餐肉，海白菜……”
回到公寓，林澄邈先把昨天炖好鸡汤的大砂锅搬到沈辰家里，“有电磁炉吗？”
望着邻居再度一脸空白的表情，他撇撇嘴，“就当我没问。”
最终在水槽下方，翻到一个尚未拆封的全新电磁炉。
沈辰：“……”尤在思考自己家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林澄邈忙前忙后将东西切好，装盘，转移到餐桌上。转眼见沈辰站在厨房入口处手足无措。这人一看就是个家务苦手。于是他啼笑皆非地指挥他：“沈先生，麻烦您把池子里的海白菜给捞起来一下。”
沈辰点点头，表情严肃地开始捞漂洗过地海白菜，不晓得还以为他面对什么生死存亡的大难题。尽管动作笨拙得可笑，但那股认真劲儿让林澄邈熄了嘲笑他的心思。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沈辰抬起湿答答的双手，歉然道：“麻烦帮开下门。”
林澄邈透过视窗，见门外站着个背着书包的少女。明知道看不到另一头的情形，她还是凑近视窗的电子猫眼，眯眼打量。
见无人应答，她鼓着腮帮子，飞快又按了几下门铃。
林澄邈打开门。少女连蹦带跳闯进来，连看都没看清楚屋子里的人，就开始噼里啪啦抱怨：“哥，你搬家搬得不烦吗？还有你每次搬家，难道就不能把我的指纹录进去吗？省得我还要按门铃。欸——我的拖鞋呢？”
她身材高挑，看年纪最多十六岁，眉目五官与沈辰有些相似。她两片嘴皮一碰，说话速度快点像高温加热的米花糖，叽叽喳喳在林澄邈耳边炸开。他只得无奈地抱着手臂，等她把话说完。
她将书包往门厅柜上面一摔，飞快地转过身白了身后的人一眼，“哥——，我跟你说话呢！”
然后她的瞳孔放大，再放大。她踉踉跄跄地退出门口，看了看房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她的脸顿时涨得血红，“啊”地轻叫一声遮住脸。
她抬起手，指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林澄邈，尖声道：““崽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澄邈：“……”
沈辰：“……”
啥，崽崽？崽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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