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忘川

　　雪晗尘他们来到山崖边后，果真看到了白霄翰说的玄鹏。

　　他们凌空跃起，踏上玄鹏后，便急忙使其向地界飞去。

　　这时，雪晗尘突然注意到玄鹏的脖子上坠挂着一个黑色的锦囊，他拿过来打开后，不觉面露惊诧：只见里面竟是一瓶可以治好风潇言翅膀上伤痕的药。

　　他若有所思地把那瓶药紧紧攥在手里，片刻后，便唤过一旁的风潇言，将药轻轻洒在了他的翅膀上，顷刻间，那些红色的伤痕慢慢隐去。

　　不一会儿，风潇言的翅膀就如同最初的一般，重新扇动自如。

　　他眉宇间透着惊喜，问身旁的雪晗尘：“你哪来的药？”

　　雪晗尘神色平静地想了想回复道：“执维部的人送的。”

　　说话间，他的眸底敛上了一丝沉重，心里涌起的千万思绪如同凝结的网丝，缠绕不断……

　　阴暗的石洞内，黎老静静坐在地上，目光中略显低沉，他细细端详着手里的那把剑，不由得想起了此生经历的一切。

　　他叹了一口气后，怅然地说道：“看了一辈子的未来，现在要死了，才知道人这一生看懂过去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有些人，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没有得到的，却不知道已经弄丢了自己得到的。”

　　就在这时，战一南突然踱步进到了这里，发现雪晗尘他们已经逃走后，顿时气愤不已。

　　“喂，别生气了，他们已经走远了，反正你是找不回来了。”黎老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战一南恶狠狠地盯着黎老，当他把灵力聚于右手手心后，那根长戟就瞬间出现了。

　　他一语不发，便直接拿着长戟朝着黎老冲了过来。

　　此时的黎老依旧神色自若微微抬眸后，便立刻起身，用手中的剑挡下了对方的长戟。

　　不过，黎老的剑术虽然已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但是终不及战一南这“画戟至尊”的身份。

　　在与战一南激战几个回合后，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黎老的胸膛就被长戟霎时刺穿。但是血液却一滴都未淌落在地，反而是顺着长戟缓缓流到了战一南的手上。

　　战一南还来不及反应，刹那间，他的手便被紧紧固定在了长戟上。

　　“你竟想与我同归于尽！”战一南惊恐地说道。

　　紧接着，黎老果真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握画戟，把战一南一同带下了身旁的岩浆之中……

　　以木族为首的地界各族组成的军队打着“清剿灵鲛族人，誓杀忘殇之子”的旗号，向整个灵鲛族宣战。

　　战鼓之声响彻天际，渐渐掩盖了雷声。

　　灵鲛族将领澄阳终因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族长沁博无奈之下只能派出莫元望和柳辞城率军迎战。

　　在此之前，许宁曾向族长沁博请愿，让灵鲛族把他交出去以此平息战火。

　　可是沁博知道，即使交出许宁，地界各族也不会退兵，因为他们既然点燃了燃夔之火，就必定想让整个灵鲛族血流成河。

　　于是，他告诉许宁，他没有错，不需要他去认罪，而且他们灵鲛族人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生在大海里，即使死，也会和自己的家园共存亡。

　　在柳辞城要去迎战之际，许宁追他到王城外，望着那一抹熟悉的背影，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合拢，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却终归又缓缓落下。

　　他踌躇片刻，含着泪高喊道：“柳辞城！……我等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柳辞城不觉心头一颤，湿了眼眶，但是他却并未回头，只是轻声说了句：“我会守护你，守护整个灵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曾经希冀过，也幻想过能够与许宁相互陪伴的日子，可是这一生，他却都在为国效力，花火般短暂的光阴又有多少承诺给了自己在乎的那个人，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但是许宁却从没有怪过他，他曾告诉柳辞城，他会一直等着他，等有一天他可以无所顾虑地放下一切，带他去世间一个山清水秀、安静祥和的地方，建一间竹屋，过最平淡的日子，可是那一天终究离他们越来越远，渐渐变得看不清楚……

　　虽已是日出之时，但是天空仍然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征兆，雨渐渐地小了，可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人心里，仍然是冰冷的。

　　战争让鲜血染红了这片海域，让无辜之人的尸体堆满了整个海岸。

　　柳辞城他们的军队只剩他一人还在孤军奋战，可以说已是全军覆没，但是地界的军队也死伤惨重，不过战火仍未停息，这些地界的兵卒仍然要攻入海底，剿灭整个灵鲛族人。

　　当灵鲛族得到战败的消息后，所有的族人站在脚下的土地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这片穹顶，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沁博站在城墙之上，渐渐红了眼眶，此时，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过来后，惶恐不安地汇报称：“族长，凌静阁出事了，所有士兵都死了，鲛珠……也不见了。”

　　沁博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眉头紧蹙，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大海无泪，那便是再无灵鲛。”

　　许宁听到战败的消息后，立刻出了灵鲛族，来到了海岸边。

　　当他看到柳辞城满身鲜血，却仍然坚守在岸边，倾尽全力的阻止着地界兵卒进入大海之时，一滴眼泪不自觉地滑下颊畔。

　　少顷，柳辞城终究再也无法坚守下去，他单膝跪地，眼看着一滴滴血红的液体从自己的嘴里流落在地，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他的手里却仍然紧紧握着那把银剑。

　　看到这一幕，许宁泣数行下，数不尽的泪珠从他凄凉的眼眸中淌落下来，一直流落在脚下冰冷的海水中，他来到柳辞城的面前，看着他身上渐渐漫开的红色血迹，不觉心底如同千万刀刃一点一点地刺透他的心脏。

　　他弯膝附身，跪在海水之中，心里的那块寒冰早已遮盖住了身下海水的温度。他颤抖着双手，捧起了柳辞城的脸颊。

　　柳辞城微微抬眸，看到是他后，一时强忍疼痛，含泪而笑，轻声说了句：“阿宁，你来了。”

　　许宁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已是泪流满面，但他仍然轻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微微笑了笑，回复道：“是，我来了。”

　　霎时，一个兵卒突然持剑朝着许宁的后背刺了过来。

　　柳辞城见状，毫不迟疑地立刻推开了许宁，挡在了对方的面前，瞬间被那把寒冷的剑刺穿了身体。

　　许宁愣在那里，思绪仿佛凝结了一般，见柳辞城缓缓倒下去，他急忙伸出手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感伤，心里翻滚着的巨浪终究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柳辞城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许宁，用手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声音微弱地说道：“对不起，这一生……没能好好爱你……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我宁愿……你不要等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眶慢慢遮盖住了那双净澈的眼眸，把一切都变成了终究无法奢求的幻影，无法到底的遥远……

　　许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渐渐泣不成声，悲痛与愤恨逐渐涌上他的心头，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过去在水族时的记忆，心里如同湖面上慢慢碎开的寒冰，终归将冷厉弥漫。

　　他流着眼泪，苦笑着这命运的轮回之痛，低声说了句：“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不愿记起……谢谢你，慕晨，让我可以做一次许宁。”

　　他把怀里的柳辞城缓缓放下后，看着他的尸首温润一笑，这一笑，仿佛将过去的所有回忆全部无奈抹去。

　　他站起身来，望着海岸上的那些士兵和将领，眼睛中充满了怨恨，他冲着天际痛苦而又决然地高喊一声后，额头处便再次出现了那一抹彼岸花的印记。

　　刹那间，天空变得更加阴沉，整片大海波涛汹涌，渐渐掀起了十多米高的浪头。

　　那些士兵和将领惊恐万状地看着他身后的巨浪，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最后全都慌乱逃窜。

　　这时，整个灵鲛族也像是地震了一般，四处摇摇晃晃。

　　而笼罩雪域的结界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出现裂缝。

　　此时此刻，雪晗尘心神不宁地站在玄鹏之上，倏地，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风潇言见状，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雪晗尘皱起眉头，愈发惶恐不安地说了句：“禁灵术被破了……许宁……”

　　这时候，魏钱四刚好来到了海岸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瞬间恐慌无措，他知道，怨恨已经让许宁完全失去了理智，无论他怎样做，已是无济于事。

　　魏钱四冲着他，大喊了一声：“许宁！”。

　　但是许宁却毫无反应，他身后的浪头还在张着血盆大口，逐渐升高。

　　紧接着，魏钱四又喊了一声，不过这次喊的不是“许宁”，而是“慕晨”。

　　听到这两个字后，许宁竟渐渐有了意识，他努力压制御灵珠的力量，但是仍然没有办法控制它。

　　恍惚间，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柳辞城，想起他曾对他说过：就算人心变得冷漠，你也不能丢掉善良，更不能丢掉被层层面具掩盖下的自我……

　　他含着泪凝视柳辞城片刻后，就把对方身旁的那把剑用灵力吸附到了手里。

　　只见他紧紧握住那把剑，如同十多年前一样，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看到这一幕，魏钱四声嘶力竭地朝着他高喊了一声：“慕晨！”

　　片刻间，魏钱四此时的身体竟慢慢消散掉，不过，他的意识却仍然十分清醒，最后，他竟幻化成了一道亮光进入了许宁的身体里，而此时的大海渐渐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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