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五义]沐玉春风

　　“……那位姑娘，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哈！？”

　　白玉堂一惊，立即别过头，却见展昭在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之后迅速的反身一跃，一副什么话都没说过似的样子跳到了人群聚集的那块位置，严肃的声音随即传来，“涂将军，你为什么要杀她？”

　　“呃？”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不由在想难道刚才只是自己产生的幻听？未过门的妻子什么的……这种幻听会不会太惊悚点了啊！

　　目光一转，回到不远处的沐然身上。只见她正从逐渐停下的马身上慢慢的滑到地上，仿佛还能听到她松口气的声音沿着风向飘入耳中。

　　白玉堂抿抿唇，心想她应该没问题了，便按照原定计划先去大哥他们那里凑凑人数，至少要给涂善一种“哼哼，我们五鼠很快就会到齐了，看你们这些朝廷派来的狗官想怎样！？”的气势。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走到大哥大嫂面前，发现大嫂一脸哀伤之色，“大嫂，你怎么了？”他问，然后迎来卢夫人悲愤的神情，“这个穿红衣服的！竟然连无辜的孩子都杀！？”

　　“什么？”

　　再是一惊，随即才在她之后的话中明白过来，原来这涂善以为先前客栈里的某个婴孩便是阿敏抱着的那孩子，不惜痛下杀手，连其父母也一并诛之，后来发现错了，又完全不知悔改的继续追着阿敏不放，摆出一副“你今天要是不交出孩子的话本将军就跟你没完！”的欠扁模样，连在白玉堂眼里同样欠扁的展昭都看不下去了，用比起卢夫人的悲愤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语气说，“涂将军，你竟然如此……”

　　总的来说他的台词毫无新意，对剧情发展没有起到任何关键性质的作用，于是阿敏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愤怒，陷入自己所营造的悲情氛围中，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这孩子是我生的，是我的是我的”，其真实感令卢夫人也差点相信，“女孩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能就这么承认啊！”

　　连涂善也说了句人话：“哼，你明明是黄花大闺女，哪来的孩子！？难不成……是私生子？”这让白玉堂不禁的觉得原来这涂善虽摆的一副人模狗样，却对人家是否黄花是否闺女以及生的孩子是否私生倒挺有研究，看来平时有不少人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可恶。”想到这里，白玉堂突然感到很生气，这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变得更差，恨不得操起手中的剑将他大卸八块，替那些被他玷污过的女子报仇。

　　大概是感受到了这边飘过去的怒气，如同青松般屹立不倒的涂善在下一刻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真的是非常微小的，一瞬间便被随之而来的一个声音彻底盖住了：

　　“私生子你个头！”

　　仿佛是对现在的剧情发展以及展昭毫无建树的台词涂善欠扁的表情阿敏真实感极高却又无法令人相信的演技还有白玉堂光想不做只是一直杵在那里摆造型的这一切都通通感到不满似的……

　　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沐然，用她那一听就很女人的嗓音，配合着倔强的又有些搞笑的表情，蓦地站到了阿敏的身旁，以一副保护者之姿大声的吼道：

　　“……老子我就是孩子他爹！”

　　×××××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白玉堂此刻的心情的话，那就是，“惊喜”。

　　因为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竟然能够在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情况下，流露出那种比纯爷们儿还要纯爷们儿的表情……

　　连看上去对男女之事很有研究的涂善都懵了，并且在懵完以后非常不爽的瞪着她，想试图用高压般的沉默来压制她的不自量力。

　　却殊不知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那摄人的目光，而是顺其自然的开始和阿敏一唱一和。

　　“孩子他娘啊……我……我对不住你……”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准抢我的孩子！”

　　白玉堂几乎是愣在原地，全然忘记了这两人此时此刻正处在一触即发的危险之中。

　　“我不认识你！不要抢我的孩子……小宝……”

　　“阿敏啊……是咱对不住你……咱年纪小……不懂事……”

　　怎么说呢……好像突然被她的一切所吸引，眉梢，眼眸，鼻尖，唇角，仰起的下巴，欲说还休的神情，这种微妙又难以言喻的喜感，仿佛上好的美酒般令他微薰微醉。

　　“咳……”直到听见她已经将台词扩展到了“那一晚的□□焚身”时，他才蓦地回过神来，象征性的轻咳一声，希望她注意一下形象，要是表现的太开放而吓到其他人就不好了，他可不想让别人太关注他白玉堂带来的女人……

　　……带来的女人……

　　……呃……？

　　“好面熟的女子。”下一刻，大哥卢方的声音飘来，白玉堂一怔，转头的同时迎来卢方耐人寻味的笑容，这笑容似曾相识……就像不久之前展昭说着“未过门的妻子”这话时的表情。

　　“咳……大哥，她现在是男……”

　　“我知道，我不会拆穿她的。”

　　……你已经拆穿了吧。

　　白玉堂嘴角一抽，握着手中的剑蓄势待发，那边阿敏终于从沐然一堆话中捕捉到了重点，开始“委曲求全”的和她一起演戏，不过她的妥协却起了反作用，本来处于看戏模式的涂善终于还是不耐烦了，二话不说的便操起手里的大刀朝她们两砍去。

　　“小沐——！”

　　当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一般是采取两种行动，一是在近距离的范围内挺身而出，将想要守护之人挡在身后——正如沐然用尽全力的一把推开阿敏。

　　而另一种，则像是白玉堂这样，在冲过去的同时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将真正的危险留给自己，而把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小沐，你去做我大哥的马车，我带敏姑娘先走一步了！”

　　×××××

　　原本是想调虎离山，却没想到涂善那帮人果真是不离不弃，势要将他们追到穷途末路才罢休。

　　不过五鼠可不是省油的灯，任凭那涂善再是有本事，也挡不住他们五鼠连心的威力。

　　在一段接着一段的打斗过后，总算是摆脱了涂善他们，也设计让展昭以为自己是拿回了装着婴儿的篮子，并带走了敏姑娘。

　　但在离开前还有一段小插曲，也就是展昭……对沐然表现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兴趣。

　　“沐……公子是吧？你和敏姑娘……”

　　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在在乎敏姑娘是否真的和她有一腿，而本质里……

　　是装的吧？

　　你明明知道小沐是女人，还叫她沐公子？

　　白玉堂有些生气的瞪着展昭，竭力按捺住叫他快点滚的冲动。

　　与他相比，沐然倒是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坦诚，连忙说道：“放心！我刚是骗人的！”

　　“原来如此。”展昭那副松口气的表情在白玉堂的眼里是如此的假，但人家就是假的有盐有味，想拆穿都无力，“那么各位，后会有期了。”

　　×××××

　　事实上，白玉堂一向觉得自己爱恨分明，讨厌和喜欢都会表现的很明显，于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对某个人无法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样子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很焦急。

　　比如说将沐然介绍给二哥韩彰简直合情合理，而她说的台词也好，语气也好都蛮有礼貌，符合现在的身份处境，但白玉堂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哪里有问题，好像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下去。

　　“在下沐然！本是跟着白大侠混到这里来的！”

　　看吧，这话说的多么正常。不过那声“白大侠”又为何会令他心有如小鼓在敲，噗通噗通的不得安宁呢？

　　“大哥，五弟，这涂善和展昭要是发现篮子里是只猫的话，他们一定会气炸的。”

　　“这么一来，敏姑娘不是要急坏了。”

　　而且，明明心里想的人是她……却又会拐弯抹角的扯到其他人的身上，还引起了大哥和大嫂的误会。

　　“我们老五，什么时候变成多情种子，懂得怜香惜玉了。”

　　“对唉！我看那位姑娘长的水灵，老五啊……你该不会是腊月里的萝卜，动了心了吧！”

　　可恶。白玉堂在心里骂自己，别提什么敏姑娘好不好！？该提的是小沐才对！小沐她……

　　“小沐，你怎么了？”

　　因为目光一直时不时的往她脸上瞄的缘故，所以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她刚才的干呕，她的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好，虽然表面上还是倔强的说着：“不！没什么！只是有点……有点兴奋，跟着众位大侠一起……”

　　“兴奋？我可看不出来。”

　　怎么该坦诚的时候又不坦诚了……

　　“我看是马车内空气不顺畅，你有些头晕吧。”

　　白玉堂骑马上前，注视着她逐渐发白的脸色，终是在此刻袒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小沐，你还是出来，让我载你好了。”

　　×××××

　　白玉堂的心情开始变好了。

　　因为他注意到她似乎比他还要紧张，两手在他的腰间一直踌躇着。

　　“怎么小沐，才不过半天时间，就如此生疏了？”

　　“诶？没有啊。我只是在想，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搞的大家都在抢。”

　　“……身份？呵，无论是什么身份，小沐你不是已经过了一回当孩子他爹的瘾么。”

　　“呃……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无论如何，能够这样静下来轻松的对聊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虽然，这聊天的内容越发和他们两人没什么关系。

　　怎么来来去去的还是围着阿敏和那个孩子转？

　　这算什么……诅咒么？

　　原本变好的心情又一下子荡了下去，就像起起伏伏的秋千。尤其是当大嫂突然从裹着那婴孩的黄布上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孩子是皇孙贵胄啊！”以后……

　　聊天的氛围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围绕着“我们五鼠到底该不该牵扯到这件事里”而展开的漫长讨论，白玉堂其实本来对这讨论没什么兴趣，可是由于众人纷纷兴致高昂，他也难免受到了感染，发表了“既然决定帮忙，就帮到底吧”的高贵意见，迎来了大家的纷纷点头，感叹五弟长大了懂事了果然是懂得怜香惜玉了。

　　拜托这根本与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无关好不好……我对敏姑娘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白玉堂顿感有苦难言，别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沐然，她自从大家开始讨论这个以后就不吭声了，想必也和他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于是白玉堂想了想，索性加快了马速，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而这不走还好，一走就……

　　他突然从周围看似静谧的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白大侠怎么？”

　　“别出声。”

　　虽然对她沉默了这么久而突然开口说出的那声诡异的“白大侠”而感到介怀，但此时此刻，他更需注意的是那是如同深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波浪般，随时都会上涌爆发的侵袭。

　　“唰——”

　　果不其然，一支箭正义极快的速度朝他所在的位置射来。

　　仿佛将静止的空气突然划破，那尖锐的声音正刺痛着他的鼓膜。

　　“小沐！”

　　“白大哥！”

　　原本是想保护她。

　　原本是想保护她，才掉转马头，挡在前面的。

　　却殊不知……

　　她竟然……

　　“呃……”

　　“……”

　　她竟然，接住了那支箭……

　　而且还是，如此轻松的，难以置信的……

　　“小沐。”

　　在重重的一愣过后，他竭力让自己心情平静，随即扯出一个微笑，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转过头——

　　“……小沐，从今天起，白某可就欠你一条命了。”

　　×××××

　　白某你个头啊！怎么又是白某！

　　不不……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

　　“小沐，你在想什么？”

　　呃？不对……不是这样的问的吧！

　　她在想什么这种事……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她的表情很惊讶，非常惊讶，比起他心里的惊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呃，我在想刚那支箭……其实我不是故意……”

　　这份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它真实的难以回避，令他不住的猜想……难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巧合？

　　但无论是不是凑巧，她接住那支箭是事实，且那支箭现在还在她的手里……呃，虽然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像试图撇清关系似的立即把箭扔了，但这仍然不能凭此就以为刚才那一幕压根没发生过。

　　“抓紧了！”

　　不过现在要思考的不是这些，这些等留到以后再想也不迟。

　　因为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日子。

　　“抓紧缰绳，我去对付涂善！”

　　很长很长的，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噼里啪啦——”

　　任凭谁也无法阻拦，无法打扰的日子

　　“小沐……只要跟着我，你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只要牢记这一点，就够了。

　　×××××

　　徐庆的出现，让终是集齐的五鼠以万夫莫当的力量打败了涂善，那厮逃的狼狈，却仍死鸭子嘴硬的留下一句“本将军改日定会拿下你们的！”

　　白玉堂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轻轻的嗤了一声，便折返回自己的马上。

　　沐然大概是真的受了惊吧……因为她这次毫不在意的便又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这令白玉堂感到很高兴，于是决定好好的将她介绍给三哥徐庆。

　　虽然貌似……根本不需要他的介绍……

　　“这位是……”

　　“小弟沐然……是跟着白大哥混的！”

　　无论是台词还是表情都跟当初和二哥韩彰说的话如出一辙……看来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啊。

　　所以说……白玉堂能做到的，只有在徐庆朝他抛来疑惑眼光之时，露出一个“放心吧，小沐她是我朋友”的表情。

　　而徐庆也立即心领神会：“在下徐庆，既然是五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恩，徐大侠真是好人。”

　　看的出来，大家还是对沐然心存芥蒂。

　　这很正常……毕竟她实在是来路不明。

　　即便口口声声的说是白玉堂的朋友，但也不可能就此便让其他人放下戒心。

　　二哥三哥四哥三且不提，连一向不爱刨根问底走模糊路线的大哥卢方竟也按捺不住的打听起沐然的来历，这令白玉堂蓦地感到有些不安。

　　“请问沐兄弟……师出何门？”

　　“诶？呃……在下，没有师傅。”

　　“没有师傅？……虽然沐兄弟看上去并无武艺，可是之前抓住那支箭的一幕……卢某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遭了！白玉堂想。

　　果然这无法逃过大哥的眼睛。

　　唉唉……说来那件事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他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啊。

　　可是要是沐然自己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

　　这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吧……

　　对敏姑娘的那种……和现在这种根本没得比。

　　“大哥莫非是指方才涂善偷袭我的事情？”

　　发现连大嫂都对沐然表示出了浓厚的怀疑，白玉堂决定帮她的忙。

　　虽然他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

　　也许并不仅仅是“怜香惜玉”这么简单，大概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成分在吧

　　“那箭明明是我自己挡住的，与小沐何干？”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是，在看到她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产生了一丝……啊不，是很多很多，心软的情绪。

　　他不想看到大家逼她。

　　不愿大家用看怪人的眼光看她。

　　尽管她……的确很奇怪。

　　不过还是希望，她自己能够有朝一日，亲口的对他，对他们说出实情。

　　说出，她到底是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

　　后来，大概是觉得害怕，她离开了他的马，选择重新回到马车里。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目光时不时的穿过帘布，关注着车内的她的一举一动。

　　这并不是监视……仅仅只是担心而已。

　　“五弟。”

　　但，大概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于是引来了卢方的再次关注。

　　“大哥。”

　　他自己清楚的知道，卢方其实并不是个爱问东问西的人。而这次，他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疑惑，也许是因为……他和他一样，意识到了什么。

　　“五弟，恕大哥直言，我对这位来历不明的沐姑娘无法放下戒心。”

　　“唔……五弟明白。”白玉堂点点头，尽量把声音压到最小，“可是大哥，等你看到小沐的样貌以后，我想你会……”

　　他在打一个赌。

　　赌曾经那份犹如虚幻，却真实的无法取代的记忆。

　　赌那份曾无数次萦绕在他梦境中的画卷，以及画中女子绝美的面容。

　　“你当大哥我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对于白玉堂的话，卢方蓦地轻笑一声，“呵，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诶？”

　　白玉堂愣了愣，见卢方继续开口道，“即便她脸上贴着那些古怪的东西，我也早就看出她的真实模样了。”

　　“呃……”

　　厉害，果然厉害，白玉堂在心里连连感叹。

　　“那……大哥你还……”

　　“我还怎么？难道我担心也是错？”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让大哥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觉得的吧。”

　　“大哥你……”

　　“五弟，你听我说。”

　　尽管嘴角含笑，但卢方却无时无刻的不流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既然她来历不明，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成为我们自己的人。”

　　“自己人？”

　　“对。”

　　但这气势却并不寒凉，而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热烈，蓦地将白玉堂的身心，灼的沸腾起来——

　　“……也就是说，等回到了陷空岛，你就娶了她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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