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合地

　　我的世界风寂雪静/恰好你路过/燃成一团烈火。

　　第一章

　　北城三月仍旧在倒春寒，凛冽的风呼啸刮过窗棂，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
　　跟包厢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哐当——
　　窗户被风猛烈吹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包厢内才有了片刻的沉寂。

　　片刻之后，谭川拉长声音喊，“秦哥，关个窗。”
　　他话音刚落，时芊已经站起来回头把窗户关上。

　　“啊。”谭川笑着揶揄，“不愧是我们秦哥的粉丝，就是护主。”
　　时芊眉头微皱，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沉默。

　　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说多了又要被打趣，然后是无穷尽的解释。
　　费力不讨好，幼稚且无聊。

　　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是舍友陈湘硬撺掇着来的。
　　陈湘交了个校外的男朋友——谭川，是个富二代，说是今天过生日，喊了一帮人到水云阁来庆祝，因为都是男的，就让陈湘喊几个女生来，显得热闹。
　　陈湘便叫了她们宿舍，因为程楚然跟着导师做课题，昨天就离开了北城，所以今天来的其实只有她和池昭昭。

　　听到谭川的揶揄，陈湘还笑道：“那肯定啊，我们芊芊在宿舍平日里可不少夸秦哥，成天就为他打榜投票的。”
　　两人口中的秦哥就是现在如日中天的顶流爱豆之一秦子亦，韩国出道，回国参加《青春之名》没能成团，但虐粉一把好手，选秀结束后因一张侧颜流泪图涨粉无数，之后凭借大热耽改剧成功出圈，跻身顶流爱豆之一。

　　“是这样吗？”秦子亦露出和煦的笑，“待会儿我们拍张照吧。”
　　时芊：“……呃，不用了。”
　　她不是秦子亦的粉。

　　“怎么了？”秦子亦问。

　　那帮男生又开始抽烟，呛得时芊咳嗽了两声。
　　秦子亦给她递了张纸过来，她接过低声说：“谢谢。”

　　自他们抽烟后，时芊的眉头就没松展过。
　　但她还是礼貌地回答了秦子亦的问题，“远离偶像私生活，是粉丝分内之事。”
　　她声线软，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倒显得有几分凉薄，只是配上她那张娃娃脸，却让人觉着是在撒娇。

　　谭川鼓掌笑道：“芊芊好觉悟。”
　　这一声叫得时芊一阵反胃。

　　想走。
　　但没有由头。

　　陈湘在宿舍里一直都不算是好说话的那个，这会儿她要中途离场，估计宿舍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时芊嫌麻烦。

　　幸好谭川没在这个话题上大作文章，扭头去跟他那帮狐朋狗友继续交谈。
　　时芊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修图。

　　屏幕上赫然是圈内顶流爱豆的另一位——沈羡。
　　《青春之名》C位出道，KC男团队长，全能ACE，门面担当，清冷温柔贵公子，这张脸在去年9月登顶“亚太地区最帅面孔”。

　　填充——拉直——调光——角度，时芊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每一步都做得很细致。
　　她修图的时候很专心，也没听桌上人聊天。
　　但忽然有人Cue她。

　　正好收完了那张图的尾，她才抬起头看过去。
　　Cue她的那人也是个公子哥儿，长得一般，但今天全程都对她挺关注的。

　　“说起来，你也姓时哎。”那人说：“你认识时光年吗？”
　　时芊的表情微变，但没说话。

　　“你开什么玩笑呢？”谭川笑道：“那可是时光年啊。听说他又买了一片地，打算建风情街。”
　　“这人是真有商业头脑。”另一人感叹，“上次我爸跟他小合作了一把，转手就挣了十个亿。”
　　“还用你说？”谭川笑：“我家旁边星光苑别墅区里边建了一城堡知道吗？那是他给专程给女儿建的。”

　　“真豪啊。”一个男的啧了声，“谁要是娶了他女儿，那可是坐拥一整个房地产商业帝国啊。”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你加油，他家两个女儿呢，泡到一个，你家就是真豪门了。”
　　这帮人虽然都是富二代，但距离豪门还有一定距离。
　　小打小闹罢了。

　　“他家两个女儿？”有人惊讶。
　　谭川点头，“时光年结了两次婚，跟前妻有一个。后来跟鹿宜好了，借着鹿家的关系才混到这个位置，不然凭他？当初就是个小包工头罢了。”
　　说到最后，谭川嗤笑一声，又点了支烟，笑得有些邪性。

　　时芊斜睨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
　　她捧起水杯，低头抿了口，低声跟池昭昭说：“我们走吧。”
　　“好。”池昭昭也早看不惯这帮人了，只是碍着陈湘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说白了，还是怕麻烦。
　　可她俩正商量着理由，那边儿就有人打趣，“两位美女说什么呢？难道又在聊明星？”
　　“哪个明星啊？”谭川问：“我看能不能喊来，不然两位觉着无聊，湘湘得怪我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儿装逼的意思。

　　池昭昭长得冷艳，烈焰红唇，嘴角轻轻一勾，轻笑道：“沈羡。”
　　说着还瞟了秦子亦一眼。
　　对方脸色变了。

　　时芊这时站起来，“各位，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们玩。”
　　这话术是池昭昭教她的。
　　“我跟你一起。”池昭昭起身拎着外套，“打车走。”

　　谭川掐了烟，脸色微变，“两位这就有点不给面子了吧？”
　　“你……”池昭昭的耐心在耗尽的边缘，她想骂你也配，但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时芊扯了扯袖子，话又戛然而止。
　　但这算不得好的语气已经让包厢里的气氛差到了极点。

　　“哦？”谭川问：“我怎么？”
　　“没。”时芊接过了话茬，勉强笑道：“就是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那池小姐呢？”谭川嗤笑，“总不可能家里也有事吧？”

　　“就是。”陈湘急忙帮衬道：“昭昭，你做什么去？大家还正玩着呢。”
　　说着疯狂对两人使眼色，“芊芊，你家里有什么事啊？我记得你不是一直跟着爷爷吗？难道爷爷生病了？”
　　时芊：“……”

　　“没有。”她低敛着眉眼，“是我爸生病。”
　　“啊？”陈湘惊讶，“没听你说啊。”
　　时芊耸了耸肩膀，略显无奈，“他在工地上被钢筋砸到了，在医院养伤。”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看着时芊这一身装束像个小公主。
　　结果她爸在工地干活，众人目光里多多少少带了些鄙夷。

　　时芊倒不在意，她拎起自己的外套，又拿着包。
　　忽然有人问：“时小姐这包是GUCCI新款吧？不便宜啊。”
　　“嗯。”时芊点头，“两万三。”

　　她懒得再给面子。
　　这些人不是想看笑话吗？
　　那就看吧。

　　“咦。”“呵。”“嗐。”
　　包厢里不约而同想起了这些声音，听着刺耳。

　　“时小姐的父亲辛苦啊。”有人笑道，话里带着几分讥讽。
　　时芊点头，软糯的声线不疾不徐地说：“是挺辛苦的，毕竟小包工头罢了。”

　　众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都在啧啧感叹。
　　时芊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但在拿起来之前，她专门摁亮了屏幕，而且偏斜着拿，正好垂直角度对着秦子亦。
　　锁屏壁纸正是她刚修好的那张沈羡的机场图。
　　秦子亦脸色微变。

　　“小包工头。”突然有人反应过来，“时……时光年？”
　　彼时的时芊已经走到门口，她回头朝着众人笑了下，“不巧，星光苑的城堡就是我的。”
　　算是变相承认。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但时芊却不想看他们的丑态，挽着池昭昭疾步离开。

　　-

　　夜里的北城更添了几分凉意。
　　时芊里边穿得薄，外边搭了件浅灰色的风衣，这会儿狂风乱舞，时芊风衣的一角都被吹了起来。
　　她人瘦削，看着随时会被风刮跑似的。

　　云水阁是北城的高消费场所。
　　门口停着不少豪车，随便瞟一个就是百万起价。
　　但出租车寥寥无几。

　　“你要去医院？”池昭昭戳着手机，“我喊简牧白过来接。”
　　简牧白是池昭昭新交不久的男朋友，还没来得及跟舍友吃饭的那种。

　　“不去。”时芊说：“我爸不在医院。”
　　时光年是受伤了。
　　那天去巡视工程进度，真就不凑巧被砸了一下脚，但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算是大事，也轮不到时芊照顾，有鹿宜呢。

　　池昭昭是个不太好问的性子，闻言只是哦了声，然后道：“那也喊他过来，不然回不了宿舍。”
　　“你让他接你。”时芊在路边张望，“我打车回星落湖那边儿。”

　　那边也是富人别墅区。
　　时光年就是开发房子的，星落湖的地界好，他就给留了一套，时芊跟爷爷一起生活，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也习惯了。

　　“行。”池昭昭已经跟男朋友打了招呼，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她穿得比时芊更少，这会儿两条细腿抖得个电动马达似的，说话都带着颤音，“回去陈湘肯定又要闹了，要烦死。”
　　“那也没办法。”时芊耸了耸肩，“我不想听他们说话了。”
　　“真的好烦人啊。”时芊叹气，“而且他们还一直抽烟，我感觉就是把我们叫来陪玩的，真的真的无聊至极。”

　　池昭昭是舞蹈系的，比她高许多，摸了摸她的脑袋，“自信点宝贝，把感觉去掉。”
　　那帮人里就没个正经的。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池昭昭的目光忽然落在不远处的位置，她碰了碰低着头百无聊赖到用脚玩石子的时芊，“你看那个人，跟你是情侣风衣哎。”
　　时芊抬起头，“在哪儿？”

　　池昭昭给她指了个方向。
　　时芊顺着方向看去，男生穿着跟她同一个牌子同色系的风衣，侧对她们站着，漫不经心地倚着路灯，修长好看的腿也并未因此打任何折扣。
　　昏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头发应当是刚染的浅黄色，在灯光和狂风的交织下熠熠生辉。

　　一般人其实很难hold住这个发色，但搭配着那张脸，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他低着头正戳手机。
　　似是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往时芊这个方向瞟了眼，尔后又移开。

　　是沈羡。
　　那张脸时芊是不会认错的。

　　他就这么高调出街吗？
　　不怕被拍吗？

　　时芊心里的疑惑还没解答，只见沈羡修长的手指从风衣兜里一勾，勾出个银色的打火机来。
　　啪嗒。
　　火光微弱地照亮了他的脸，他似是在玩，用嘴轻轻吹灭了火。

　　池昭昭这会儿也认了出来，低声说：“这不是你爱豆吗？他抽烟？你房子又要塌？”
　　一连三问，问得时芊心里不是滋味。

　　她才粉了沈羡半年啊！
　　半年！
　　怎么就能塌房呢？

　　不过还好，只是抽烟而已。
　　更何况又没真抽。

　　正想着，沈羡又从大衣兜里勾出一盒烟，不疾不徐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放在手指间把玩。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但最先从水云阁出来的，是秦子亦。
　　他疾跑了几步，停在她们面前喊：“时小姐。”
　　时芊眉头微皱，“嗯？”

　　“你落了东西。”秦子亦把她的手链递还，“刚在桌子下边发现的。”
　　“哦。”时芊拿回来，“谢谢。”

　　“抱歉，今晚让你不愉快了。”他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却在余光瞟到不远处那人的笑意时戛然而止，却也只是一瞬。
　　尔后他直接拿出一张签名照，声音更大了些，“时小姐，给你，谢谢你的喜欢。”
　　时芊：“？？？”

　　说完便转身离开，还不忘叮嘱她路上小心。
　　宠粉人设立得相当到位。

　　待他走后，沈羡的目光直勾勾地投了过来，没有一丝遮掩。
　　时芊假意看向别的地方。

　　“他过来了。”池昭昭提醒。
　　时芊闻到了淡淡的檀木香味，夹杂着一丝烟草味，很淡，但她鼻子从小就灵。

　　一辆嚣张的黑色路虎也停在她们面前。
　　只因为她们站得这儿是唯一有停车位的地方。

　　沈羡途径她的身侧，时芊往后退了半步。
　　“秦子亦粉丝啊。”沈羡轻笑了声。
　　时芊没想到他会搭话，颇为惊讶地仰起头。

　　他的下颔线很精致，不化妆的皮肤也是透亮白皙，在灯光下都看不到毛孔。
　　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她瞧，眼尾微微勾起，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此刻格外勾人，时芊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好似霎时间树静风止。
　　孰料沈羡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手上那张秦子亦的签名照，温柔的声线仍旧撩人心弦，只是——
　　“挺漂亮的小姑娘。”沈羡笑了下，舌尖儿抵着口腔发出共鸣，“就是眼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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